康尽欢《脑内小说俱乐部》（四十四） | 长篇科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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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脑内小说俱乐部》第44话！
【前情提要】
在芯片内，小绿和梦境代理人开始进行最后决战。谢蓟笙抓住机会集合梦境元气弹，他的攻击不仅唤醒了梦境深处的旧日支配者，也击伤了远程联机的高级小绿……调查终于暂时结束，但是，谢蓟笙的意识在荒原中迷路，身体被小绿占据了。
| 康尽欢 | 未来局签约科幻作家。代表作品《亲爱的，冰灯再也不会融化了》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脑内小说俱乐部
第四十四话 人际毛线团乱了
（全文约49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当一个人能和昔日对手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聊天的时候，不是他们之间的仇恨淡了，而是他们当初要争夺的东西，已经不值一提了。
风陵渡酒吧，是个武侠迷开的酒吧。所以，这里的气质非常莫名其妙。比如，有大碗鸡尾酒这种诡异的存在，还有头盖骨樱桃冰淇淋。这里的许多吃吃喝喝都有典可循。这里的客人也非常混杂，有外地来打卡的游客，有新近崛起来拔份儿的网红。还有那些坐在角落里的老客，坐在二楼大包房里的各类在酒吧注册的常客“帮”。
燕如雪有“雪夜帮”的三巨头资格之一，可以订到包间。他最先赶到风陵渡，外面已经是黎明前的最黑暗一刻。风陵渡里也是比较安静的时刻，该回去过夜的过夜了，最不要命的酒鬼也醉得差不多了。
一楼的小舞台上，过气的歌手在这鸡肋时刻补位，所幸，可以随意唱自己想唱的歌，不过只能是卡拉ok唱法。驻场乐队都已经在凌晨三点以后回家睡觉了，明早还要换上工作装去上班。
这个班点的服务生都是酒吧里面的新人和临时工，成色也非常复杂。接待谢蓟笙的是个左眼总是会不时跳两下的中年男人，非常有礼貌，随时夹着两份一模一样的酒单，给客人点单的时候，自己也要认真看着自己手上拿的酒单，来确认客人到底在点什么。
做好了一切提前布置，燕如雪瘫坐在沙发里，觉得头痛，骨头疼，恶心，这36个小时里面，要思考和理解太多事情了，身体状态甚至有些超载了。
然而，最让燕如雪头痛的，其实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选择怎样的立场。
是的，他不确定，自己接下来是要做那个伪小绿的朋友还是敌人。他既不想看到伪小绿被科学机构捕获，也不想看到伪小绿今后可能在其他梦境芯片中接着成长，甚至复制自我。
燕如雪很喜欢梦境体验这个行业，他不知道自己放任伪小绿自生自灭，会不会最终毁了这个行业。
服务生最先送上来的本店凌晨特色菜码，就是一大盘，五个大个发面馒头配一大碗酸豆角牛肉丁，没错，这个时间还在酒吧的人，都是会饿的。大馒头那种非常朴素的面香，可以安慰很多人半夜吐了几次的胃。
燕如雪拿着比自己脸还大的馒头在手里，狠狠咬了一大口，解气！
让燕如雪没有想到的是，最先赶到风陵渡的人，是苏纤姐。他原本以为会是方大卷或者成不然，他也最想和他们两个交换情报，来推断小绿在梦境里到底都做了什么。而且，他也怀疑，谢蓟笙是不是说了真话，小绿被封神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纤姐进了包房，又试着把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一点，看了一下视野，能把一楼的大部分区域尽收眼底。
“燕先生很有门路啊，我听说，风陵渡的包房可不是靠钱就能订到的。”
“其实还是用钱堆出来的资格，没有什么了不起。苏纤姐，您这两夜一天里，进入了梦境体验仪几次？见到梦境里的小绿了吗？”
“我没有进入和小绿有关的梦境啊，我可是很注意安全的。倒是你，在小绿所在的梦境芯片体会很多吧？”
燕如雪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确实很后悔，把伪小绿从那块梦境芯片中带出来了。我现在有几个怀疑，想找人讨论一下，不过，我还需要成不然和方大卷的情报，甚至王狸猫的情报。我不确定都有谁在这一次的多机联线模式下，进入了小绿所在的梦境芯片。”
“至少可以肯定谢蓟笙是进去了的吧？”苏纤姐帮着燕如雪整理思路。
燕如雪在桌上拿起玩游戏做记录用的纸笔，虽然现在电子设备非常发达，甚至有许多人体植入款式，但是，很多老派的酒吧里还是喜欢用纸笔，来彰显品位。而且，打赏小费的时候，还是需要现金才有现场的快感。
在燕如雪和苏纤姐梳理这两夜一天的时间线的时候。
方大卷和成不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决定来硬的！
直接逼着谢蓟笙说实话。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各自在手上吐了口吐沫，然后击掌，用这种非常古典的方式签了契约。
前面开车的师傅这时候插话，“二位，你们要绑自己的朋友，我管不了，反正，不能用我这辆车。”
“师傅，我们又不会在你的车上动手，我们本来就是熟人，我们不用绑，就可以喊他一起行动。到地方下车后，我们是打架还是单挑，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了。您说是吧。”成不然开始盘道。
成不然和方大卷都是混街头的，对于和人打交道实在是太轻松了。
师傅想了想，点点头，顺便问：“看来你们是做梦行业的，最近有什么好梦推荐吗？你也知道，我四十了，肾亏，脱发，没女朋友……”
方大卷一笑，直接探手在怀里掏出了一块小芯片，“师傅，最通用的家用梦境仪用的芯片，《罗马与东京》，不用说了，你懂的！”
师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能白要，今晚的车钱给你们免了！绕城一周都没问题。”
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方大卷指示师傅，把车饶回去停在了谢蓟笙的身边。
方大卷下车，拍了拍谢蓟笙的肩膀，“这个点不好打车，咱们拼车吧，你住哪里，看你那么着急，我们先送你回家。”
小绿透过谢蓟笙的外壳看看方大卷，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不起来住在哪里了。小绿一时竟然忘记了，现实生活里，人们玩起尔虞我诈来，可比梦境里面凶险多了。
成不然坐在车里，看着方大卷在邀请谢蓟笙上车，忽然想起，十几个小时之前，自己刚刚被方大卷他们收拾过，如今，自己竟然又要和方大卷联手收拾别人了……方大卷这个家伙，够可怕的。
方大卷半拉半推的，把谢蓟笙推进了车的后座，关上车门，自己去坐在了副驾的位置。
司机问道，“咱们先奔哪里开啊？”
成不然问谢蓟笙，“谢先生，你家住在哪里啊？”
套着谢蓟笙外壳的小绿，此刻非常尴尬，她在脑内小说俱乐部里面一直说着自己着急回家有急事，此刻，总不能说自己忘了家在哪里吧？而且，方大卷和成不然都问了她一遍，家在哪里。看来，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谢蓟笙的家在哪里，这三个人似乎不是很熟的朋友……慢着，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小绿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和自己拼车？
小绿脑子转得飞快，“先朝着福满庄开，煤炭大学西街，福满庄派出所边上的煤炭大学职工小区。”
司机点头答应：“得了！走起。”一边忍不住憋住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方大卷和成不然两个人精都意识到了，谢蓟笙在瞎说，他要去的地方不一定是他的家，他强调的是那里有派出所。成不然说：“知道你住哪里就好办了，我家在东八里庄，正好顺路，到了东八里庄农民日报社那里可以给我停一下。”
方大卷接口，“看来，咱们真是越穷的住得越远，我是最后下车的，我住在管庄。”
司机点点头，答应着：“好的啊，拉完你们，我直接奔机场接红眼飞机那批乘客去。”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彼此都能猜出大家话里有话的含义。
谢蓟笙忍不住搓了搓手。脑内的小绿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控制这个身体，她知道她恐怕逃不了了，到了成不然下车的时候，一定会被硬拽下去，上楼喝两杯……然后，可能就是询问，甚至拷问。
他们肯定不相信自己说的那个结局。
成不然可是和她有约定的……她预计车程还有20分钟，她希望这20分钟里，自己能接受到谢蓟笙更多的记忆。
……
谢蓟笙已经开始做第七个方向指示物了，他可以确定，如果，现在可以漂浮在高空俯视这个空旷的大地，一定可以看到这个大地上，相隔几公里就会出现的一个带十字触手的麦田怪圈。而且，其中一条箭头的指示方向，能近乎完美地连成一条一定宽度范围的直线。
谢蓟笙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他没有感到饥饿，他想起那个要反复推石头的西西弗，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达天际线，但是，在这个近乎压制了一切想像力和超常规力量的无聊境界中，不试着突破界限，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做？
他甚至猜测，如果自己一直跑下去，会不会最终跑回自己出发的那个怪圈，来证明这个世界也是圆的？那会需要多少个怪圈来标记距离？
那时候，自己该做什么？
他接招跑下去，做下一个方向指示物，如此又重复了七次，他忽然觉得天空开始改变了。
云层开始积聚，天色变得阴暗，很快，闪电开始撕裂天空和大地，他闻到了一种非常紧张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梦境，甚至这不是梦境芯片，这是脑区的一部分！这里是脑区！
谢蓟笙是进入过沉睡的金先生的脑内的，那种介乎昏睡与失忆之间的状态，是个没有主意识的空壳大脑。
忽然想通了，就好像看到了门在哪里，他看到那些闪电撕开的裂缝似乎能望向外界。
他觉得自己最近和电影院似乎特别有缘分，他看到了偶尔闪过的不同的画面。
他看到了方大卷把自己拉上了出租车。
他又看到，方大卷和成不然开始扭住自己的胳膊，用羽毛挠自己的耳朵，但是，那一瞬间，周围的背景是模糊的，甚至凌乱的，是贴图错位的。
谢蓟笙终于明白了，自己可能是回到了自己的脑内，但是，被抛弃在了某个空白区域，也失去了某种对大脑和身体的控制，这个身体恐怕是在被另一个人控制。那些闪过的画面，是外界直观的信息和内部虚构的想象的推理。
现有意识体感知的这分不安，导致了大脑开始凭着本能寻找更多的记忆……
自我意识也是记忆的一部分，有时候，人似乎真的会忽然想不起自己是谁，甚至要想几分钟，才会忽然想起自己是谁。
感谢那两个混蛋！
不过，他们两个居然敢对我动手？这说明调查已经结束了，大家应该可以自由行动了。
那么是谁在控制我的身体？
小绿？燕如雪？还是说，是方大卷或者成不然之中的某一个的意识在我的大脑里，所以，他们想要换回来？总不至于是王狸猫在我大脑里吧？
谢蓟笙仰望闪电划开的裂缝，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
谢蓟笙猜测，这个身体真的受到伤害的时候，也许，就是自己可以从这个禁锢区域出去的时候了。
天空开始下雨了。
然后，草原上开始生长出了生物。
最初是一些长脚的鱼，它们开始吃草。然后，草的种类和长脚的鱼的种类都开始变多了。有的草变得高大，有的草开始变得黏糊，覆盖向地面。
有的长脚的鱼开始变成恐龙，然后，有的恐龙变成了鸟，巨大的公鸡追逐小号的恐龙。空中的巨大蜻蜓和始祖鸟互相环绕。
谢蓟笙皱眉想了想，忍不住生气了，他猜测到自己的方位了，他是在旧脑区域……所谓的爬行动物脑区域，最原始的脑区域，只有简单的5F反应，如果不是主体遇到了外界的明显刺激，这里是很少活动的。
而现在既然这里开始活动了，也就开始与其他区域进行脑信号传递了。谢蓟笙猜测，自己就要与这个大脑的整体意识开始互动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动了我的身体？以及，谁敢动我的身体！
……
小金看着方大卷把谢蓟笙拉上了车，心里说，这家伙真是狡猾啊，果然混街头的人，出手都比较直接啊。
她连忙对司机说，“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眼睛都亮了，“姑娘！咱们是警察办案，还是老婆捉奸啊？需不需要打手，我给你叫人！”
小金忍不住笑了，“师傅，你兼职还挺多啊。”
司机一边开车跟上，一边得意地说，“姑娘，谁没年轻过啊，我年轻的时候，还没现在这么多高科技娱乐，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也就是打打古早味的手机联网游戏，偷塔打野，我二十几岁的时候，还是觉得拳拳到肉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我们成立了地下搏击俱乐部……”
小金很有兴趣地听着司机瞎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去通知轻禾和文七去风陵渡酒吧，于是连忙发了条短信过去。
她很好奇的是，方大卷是怎么说服谢蓟笙带他们回家的，他们是威逼利诱？还是说，其实他和谢蓟笙是结盟的。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小金皱眉思考，就提醒小金：“姑娘，你可别轻敌啊，那车上可不止他们两个人，那个难得上了副驾，后座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你仔细看。”
还有一个人？会是谁？
小金想不出来。
……
文七接到了小金的短信，对轻禾说：“小金说调查组撤了，带走了运行的芯片，和俱乐部里所有的存货芯片和复制芯片，包括你曾经所在的那块复制动态芯片。然后，让我们去风陵渡酒吧，和燕如雪他们碰头，大家分析一下，到底是谁发动了商用梦境体验仪的反向对外催眠。”
轻禾想了想，有些犹豫，“你说，在他们眼里，我其实还是敌人吧？”
文七皱眉想了想，“我觉得燕如雪和小金不会把你当敌人，我比较担心那几个商人，其实会把你当作新商品。”
“那我应该去吗？”
“我觉得你应该去，因为，我想到了一个保护你的最好方法。”文七皱紧的眉头展开了许多。
“你是要带我私奔吗？这个时代，每个人体内都有身份识别芯片，必要时能开启定位功能，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我们不用逃，只要你也加入公会就可以了，申请成为金丝雀或者挖掘者，你成了公会的会员，那几个商人属性的家伙就没法偷偷对你下手了。每个公会都会保护自己的会员，而你成了公会的会员，也许就能有机会……”
“去公会总部，找到机会解除那块小绿可能还在里面的梦境芯片。”小绿理解了文七是怎么想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点点不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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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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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觞角徵羽 赞了这篇日记 2020-03-17 16:02: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