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Live《我相信的事》| 一个英国女性决定参选工党领袖,这件事重要吗?
如果说,我前一天看的《人类的声音》试图通过放弃细节来成就故事的普遍性,而实际上却造成了人物行动的不合理,那么《我相信的事》成功的关键恰好在于它足够细致地讨论了人物看似简单的一个决定背后可能有多少渊源。
从波琳在社区医院和她后来的PR的初次谈话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她起初对于政治的看法:在与人为善方面,她认为医生治病救人的方式远比政客们“为了公共利益”的改革更加切实可信。但她的前男友杰克却以一种近乎荒唐的方式,坚称波琳走上政治道路是一次个人意义上的爱情复仇。的确,如果没有杰克这个工党前男友,波琳可能一辈子就安心待在社区医院救死扶伤而不会成为政客。然而,她的参选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反击,反击以杰克为代表的工党传统——一种“厌女”的传统。
波琳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强人,不是那种像男人一样的“女强人”,相反,她身上的女性特质很鲜明,这尤其表现在她对母亲的态度上——一方面憎恨她的堕落和不反抗,一方面又不忍心撇下她。在决定是否参选党领袖时,她也充满了犹豫,不断地问自己“我的能力究竟能到达哪里”。(关于这一点,后辈黑人女生有一段精彩的发言,她说在学校里面对老师的提问,女生们总是要思考一下再决定举不举手,而男生们喜欢直接举手,哪怕他们并没有想好答案,也要巴拉巴拉说一些有的没的。)
在女性主义的理论中,一个很重要的主张是:我们现行社会的运作方式是一种男性范式,它的核心在于权力等级,所以不可避免地带来压迫;而女性范式的基础被认为是共情,由此可能发展出来的治理术或许可以解决我们今天面临的很多问题。这个观念正是最终促使波琳参选党领袖的原因。她理想中的治理术是更加温和、有人情味的;她希望人们感到快乐是因为发现了世界的美好,而不是因为找到了可以鄙视的对象。但这样的政治、这样的社会,在诸如杰克之流的领导下是永远不会实现的,情况只能越来越糟。所以,肩负着无数希望被听到的女性的信任,波琳转变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参选。
《我相信的事》的剧情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个女医生如何做出从政的决定。即使在这样简单的一句剧情梗概中,性别议题和政治议题也昭然若揭。通常在这样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政治剧中,“女性主义宣言”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工具(无论真诚或虚伪),征服选民,也征服观众。但这部戏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并没有让议题和话术凌驾于人物之上,它始终是关于波琳这个个体的,而不是关于某个象征意义的女性励志形象。因此可以说,在编排手法上,《我相信的事》也因循着一种更加柔和自然的女性范式,与其内容主题遥相辉映。
最后要说一下I'm not running这个英文剧名蛮有双关的意趣。发展到剧终的I am running,这里的“running”除了竞选的意思,还隐约透露出代表着女性范式的波琳所面临的那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境况。中文译名翻作“我相信的事”,基本上就抹掉了这个维度上的理解。
(2019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