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由美╳村田莲尔】月刊「MORNING·TWO」对谈企划第二弹
译 / K
本文首发于「K 的漫言专栏」。本文可以非商用转载，但请标注来自漫言以及附上原文链接。
写在前面·多田由美其人
多田由美的名字如今已不为太多人所知，然而读过她漫画的人们都爱不释手。多田老师自八十年代出道以来佳作频出，主要作品包括：《没有太阳也无所谓》《叛逆年代》、《内向的尊尼》、《TOYDOLL》、《接吻Nu-Nile》、《红宝石星期二》、《神之名》、《TRUE BLUE决不褪色》、《LUDLOW GARAGE》等。同时亦担任《战斗妖精雪风》动画人设原案。
在无数个自我放逐、躁动不安的虐恋故事中，多田由美，凭着她招牌式简练清冽的画风、有如欧美私电影般锋锐而疏离的分镜语言、被誉为「天才般的表现力」——连同小野夏芽、山下知子等同期女性漫画家一起，承包了众多漫迷的一段青春。
先上三张多田老师的漫画作品图，随后马上进入访谈！
（前言 / Karuto）
月刊「MORNING·TWO」对谈计划
八十年代以鲜烈姿态出道、始终走在漫画表现前沿的多田由美，在月刊《MORNING·TWO》上带来睽违 15 年之久的全新连载《红丝绒（Red Velvet）》。为了庆贺备受期待的单行本第一卷将于 4 月 23 日发售，开始了连续三期多田与好友嘉宾的对谈企划！
以原作·多田由美、作画·村田莲尔的形式合作发表了漫画之后，两人成了至交好友。作为漫画家和插画家，风格迥异且对「绘画」一事始终贯彻自我标准的两人，其实有颇多意气相投的部分。
本文为月刊「MORNING·TWO」2019 年 5 月号上揭载的企划第 2 弹——与村田莲尔的特别对谈！
「坐下的时候，肉紧紧地贴在椅子上，这个感觉就是村田的画」 ——多田由美
「过程太愉快了，有时候就会画过头」 ——村田莲尔
村田莲尔（以下简称村田）：《Red Velvet》已经可以出单行本了吗？
多田由美（以下简称多田）： 嗯，4 月 23 日发售。
村田：恭喜你哦！现在超级忙吧？大学的讲师工作也在继续对吧？
多田：在继续～通勤时间也还是 2 小时左右。
村田：虽然能读到你的新作很开心，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多田：现在过着早上 6 点起、半夜 2 点睡的生活。已经到了不得不削减睡觉时间的地步了！
村田：你这样不要紧吗？
多田：过去有段时期我没在画商业志，明明可以画却没有去画，让我懊悔不已。因此，觉得「如果不加油可能就再也画不了了」，现在是抱着这种心态在努力。不过真的好困啊（笑）。
——关于「画画这件事」，村田老师的作画方式是怎样的？
村田：我基本就是在桌上用数位屏和 Photoshop 画的，顺带一提，数位屏是 21 寸的那种。多田是用 iPad 吧？
多田：我完全是使用 iPad 画的，村田你也试试啊（笑）。
村田：（村田老师试着用 iPad 画了一下）哦哦～好厉害！画起来超轻松的说！背景之类是怎么完成的？
多田：背景是让学生画的，作为助手来支付薪水。
村田：诶？《Red Velvet》的背景是学生画的？从零开始吗？
多田：不不，从零开始有点勉强了（笑）。首先我用 3DCG 设计，然后交给学生，有那种用于室内设计的软件，不过太细致的东西是做不出来的，学生就好好地按照那个画出来。
村田：人物角色不使用 3DCG 吗？
多田：不使用哦，人物的话还用不了。我试过在 CLIP STUDIO 里导入素材使用，但跟我画人体的比例不大一样。
村田：年轻画师在绘制广角画面的时候好像会用到。
多田：但村田你是不用的对吧？皮肤与皮肤紧贴着的那种「Q 弹」的质感、拥抱时布料紧绷的感觉，这些是模拟不出来的！
村田：不用的吧……（笑）
多田：你看～！人坐下时，肉会紧贴椅子、略微有点下垂，村田的画就是这种感觉。我很喜欢村田画里的这种质感哦，能一直盯着看！虽然这要耗费巨长时间吧。
村田：画着画着老会忘了时间，有时候也会因为太投入而画过头啦。那种时候就赶紧先睡一觉或者去哪儿转转，让脑子休息一下再来重新审视画面。热情高涨的时候会顺势一鼓作气，但有时候也会在出版成册了才后悔「画过头了！」
多田：判断什么时候该停笔确实是件难事啊。
村田：一旦画过了头，会变得一幅画里处处都是重点，这个有点讨厌。要做到「适度」很难。
多田：关于 3DCG，对于像村田你这样的人来说或许能用，比如女孩子胸部在贴紧时皮肉会如何产生褶皱，这些你都清楚嘛。而没有画画经验的孩子如果勉强使用，一定会画得硬邦邦的吧。
村田：可能吧。但如果是寻求进步心切的年轻人，我觉得还是可以用的。我年轻的时候要是有这种技术，应该也会很喜欢吧。我那时候，脑海中构思的形体与实际画出来的总是相去甚远，想要的画面无论如何也画不出来，经常是这种状态呢。所以，如果让我回到过去，为了画得好，什么样的方法都会尝试。毕竟我们那会儿只有人体模型嘛，这么想着就会去用 3DCG 了吧。
多田：人体模型！那个确实蛮糟糕的（笑）。
「大学的笔记本里写满了角色的行为」 ——多田由美
「我完全不考虑角色的人物背景（笑）」 ——村田莲尔
——村田老师作画时会放 BGM 吗？
村田：我不听哦。特别是构思草图阶段，想要集中精神。要听音乐也是上色阶段的事儿了。
多田：这样哦？你画草图的时候不听音乐这我还挺吃惊的！反而思绪不会被打断吗？
村田：我没有办法多线程作业。专注做事的时候会觉得其他声音很吵。虽然常说漫画家可以在家庭餐厅里作画，我好像不太行，心里会想「这是怎么做到的啊？！」特别是专注组合画面元素的时候，不能被别的声音妨碍。可能就是我不习惯吧。
多田：我觉得这可能是由于村田你正确地将画面元素组合到一起了。其他漫画家刚开始会试图抓住模糊的灵感，或微妙的东西，而你是不断积累的类型嘛。你对细节真的很讲究。
村田：我觉得你的作品从以前开始就挺注重细节的。即是画面看上去十分简洁，可透视都很精准，排版也非常漂亮。把人物放入背景中，故事就自然地发生了。
多田：非常感谢！说起来，你画画的时候，最先构想哪个部分呢？
村田：有了想画的场景之后，首先，考虑背景中物体的长度和高度，要怎样将其变成更舒服的形状？然后加入透视……大概就这样？是不是好麻烦（笑）。
多田：想要按照你这个步骤来的话，草图阶段的精确度就很重要了。就像玩「叠叠乐」或者「特朗普大厦」那样呢。
村田：直到造型决定为止，好像确实是这样。上色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据说多田老师在哪里都能作画呢？
多田：我只是画出脑子里存在的影像，所以在哪画都无所谓。只是闭上眼注视脑海中的画面。
村田：看着脑海中的影像，分镜就同时想好啦？
多田：计算一下从开始到结束场景所需的分镜数量，然后除以页数。按平均每页 4.5 个分格来计算，有偏离的情况可以看着调整，将跨页作为一个单位分割出来。这样分格数量就固定了，用与之相配的形式将脑内影像重新梳理一遍、运镜及变化机位，然后画出来。
村田：好强！
多田：因为影像在脑子里，所以可以无限重播，也可以将镜头拉近推远，甚至上色。只是将想出来的东西转为漫画，所以很轻松。
村田：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笑）！那你会在一开始做那种角色列表吗？
多田：没有角色列表，不过在大学笔记里写了一大堆登场人物的行为。比如「这孩子过去经历过这种事」之类的，把想到的故事像写日记一样记下来。
村田：那些就变成人物设定了对吧？
多田：大学笔记里用了二三十页描述角色的言行，而在此过程中，人物的性格会逐渐确定，就可以将其行为整合起来，「拥有这种成长经历的话，会做出这种举动吧」。只不过角色的容姿等等，这时还不必写。
村田：听了这些，我知道为啥你的漫画里有那么多可怜人了（笑）！
多田：不顶用的家伙特别多！
——村田老师的角色是怎么设定出来的？
村田：我是做人物设定的嘛，不会考虑其境遇。我只是设计绘制出来，要问我这是怎样一个角色，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啦。
多田：是这样呢。
村田：跟漫画家的做法不同对吧。
「红丝绒蛋糕是真实存在的对吧。啥味儿的？」 ——村田莲尔
「可可味的，因为化学反应而呈现出红色。」 ——多田由美
——村田老师绘制一幅插画大概要多久？
村田：封面那种比较大的图，需要两周左右吧。胸像的话，虽然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但对于完成度的需求不同，背景工作量会相应变化，所以也会有所差异。多田你平常在 Twitter 上发的那些图要花多久呀？
多田：1 到 5 个小时不等。
村田：你们漫画家的手速真恐怖（笑）。封面图也画得这么快吗？
多田：用 iPad 差不多一天吧。因为背景使用 3DCG，构图很快可以确定好，所以画得比较快。目前为止，总会在搜寻脑内素材的相关资料方面特别花时间，常见的情况是花半天或者一天时间找资料，这期间就会毫无进展。
村田：找资料挺花时间呢。话说《Red Velvet》里的那些蛋糕，是没有参考直接画出来的吗？
多田：蛋糕我还是会画的好吗（笑）？！
村田：那是因为你实际动手做过蛋糕，才画得出来吧。「拿罐装的炼乳加热会变成焦糖」这是真的吗？
多田：真的哦。整个儿放在锅里煮 2 小时，打开盖子直接就能得到焦糖。Banoffee pie 就是这么做的，一种英美国家的传统甜点。Jamie Oliver（※英国名厨）也是这么做的（笑）。
村田：煮 2 个小时不会焦掉吗？
多田：慢慢煮的话就不会。美国人比较懒，放锅里就不用管了的方式他们还挺喜欢的。
村田：原来如此，好像有点懂（笑）。
多田：甜点是门科学啊。「Red Velvet（红丝绒）」就是一种蛋糕的名字，在制作过程中会变成红色。
村田：啊，所以你给漫画的名字叫「红丝绒」啊！那个是什么味道的？
多田：可可味的。制作时会产生化学反应而变成红色，很好吃哦。看上去就是红色蛋糕搭配白色奶霜，很有视觉冲击力！
「我拜托她写了个以日本为舞台、有女孩子的故事」 ——村田莲尔
「光头角色变成了帅哥，令人怦然心动（笑）」 ——多田由美
——两位的合作作品是如何产生的？
村田：最开始跟多田碰面，是我拜托她为由我策划、编辑的书《FLAT》（1999 年出版的画集式漫画，集结了浅田弘幸、安倍吉俊、田岛昭宇、多田由美、田中达之、寺田克也、前田真宏、森本晃司等豪华阵容。）画些漫画。我跟她说「我一直是你的粉丝哦，请一定来帮我画」。
多田：我记得头一次见面聊了好长时间。当时知道村田是因为你在做游戏角色设定，说起来以前还参与过包括《豪血寺一族》等游戏。
村田：是哦？《豪血寺一族》是由我设计角色的格斗游戏来着。实际上，游戏里还有向多田由美致敬的角色登场。我一直跟游戏公司的社长说「多田由美很不错哦！」或许因为这件事不知被谁听了去，就找你合作了。之后我从游戏公司辞职，以独立插画家的身份去跟多田碰面。
多田：虽然当时我没在画漫画，是在做收银员。
村田：没错（笑），还给我看写着「多田由美」名字的发票，那是大概 20 年前了啊。之后我开始做的《robot》杂志就拜托她来合作。
——去年村田老师出版的画集《futurelog》中，再次刊登了当初多田老师原作、村田老师作画的作品呢。
村田：多田的作品是以美国为背景嘛，建筑物啊桌子啊之类都不是日本人熟悉的形状，我画的时候真是吃了苦头，资料也不好找。看着多田你能轻易画出那些美式风格的东西，真的好烦人（笑）。
多田：是哦。那可真是对·不·起！
村田：比方说一个背景，我都会纠结这是穷人住的地方，还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多田：一般人不会很注意这些吧，只有你会在意啦（笑）。
村田：要我画「普通家庭的厨房」，可那是美国哎，谁能立刻就画出来啊？！
多田：哈哈哈。不过校车什么的真的很棒。
村田：怎么说呢，完全没有美国的氛围啊！一直担心该用什么材质之类的。所以就拜托你了，下次请把舞台设置在日本吧（笑）！
——确实，多田老师作品里很少有以日本为舞台、小女孩为主人公的情况哎。
村田：非常稀有。全员女性角色的漫画应该一篇都没有吧？
多田：用村田的风格画得很可爱，我很满足。虽然我的原作中还有一个光头男孩子被画成了大帅哥（笑）。
村田：啊是吗？！
多田：帅得我心中小鹿乱撞。
村田：原作的台词一听就很「多田风格」。该说是光看分镜稿就知道是多田的作品吗？对了！其实还有一个故事，多田给了我原作，但我一直没画……
多田：是有这么回事。我听说你觉得画购物中心太麻烦了（笑）。
村田：虽然是个可爱的故事，我也很想画，但感觉画起来很费劲儿所以一直没动手。如果能巧妙地画得随便一点，我很想试试看。
多田：你真的想画那种完成度不高的画吗？
村田：虽然是真这么想，不过我没法中途停下来啦（笑）。哪怕稍微省几笔对我来说就是在偷懒，会很不舒服，总觉得可以再画一下，我讨厌那种点到即止的感觉……
多田：也就是说画面的信息量丰富些会比较愉快对吧。你可以很好地把握平衡，让画面有张有弛，这一点我很喜欢。
村田：结果我还是这么笨拙，完全没有将其他表现方法融汇到自己的画里。其实我希望能够灵活地画各种类型的画。
多田：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吗（笑）？不过「想画得轻巧些」这个感觉我懂。
——前面提到的那个没画的作品，好想看啊。
村田：对哦，啥时候画一下，等我能画购物中心的时候吧（笑）。
多田：我也很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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