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 村上春树短篇新作《石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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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风满蜃气楼
在这里要讲述的,是一位女性的事。话虽如此,关于她的一切知识,我可说是完全不具备。无论姓名还是长相都记不起来。而对方恐怕也不会记得我的名字和长相吧。
与她相遇的时候,我还是个大二的学生,二十岁都不到,她那时大概有25岁左右了吧。我们在同一时期、同个地方打工。接着因为一次偶然的顺水推舟,成了共度良宵的关系。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面。
十九岁的我,对自己的心理活动完全不了解,当然,对他人的心理活动也全然不知。虽如此,却自认对喜悦和悲伤的状态多少能够把握。只是对存在于喜悦和悲伤之间的诸多现象,及其相互间的位置关系这类事物尚且无法看清本质。而这一认识屡屡叫我坐立难安,产生一种无力之感。
关于她,我所知道的是——她创作短歌,还出版过一本歌集。说是歌集,却也只是用类似风筝线的东西把印刷后的纸张订在一起,贴上简单的封面,如此简陋的小册子而已,连自费出版都很难算得上。然而其中收录的短歌里有几首,却奇妙地残留于我心间。她所作的短歌大都是关于男女之爱,以及人的死亡这类主题。宛如在昭示,爱与死是毅然抗拒着彼此间分离・隔绝的两种事物。
你和/我 相隔很远吗/曾经?
换乘木星/真的好吗?
将耳朵贴上/石枕/听到的是
被释放的血液那/无声,静寂
“呐,高潮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叫出其他男人的名字,那也没关系吗?”她询问道。彼时我们在被窝里赤裸相对。
“倒也无所谓。”我说。虽然并不确信,但那种程度的事应该不成问题吧。总之只是个名字。而不是因为名字致使什么发生变化。
“我可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哦。”
“那可能就有点麻烦了。”我慌忙说道。因为我住的老式木造公寓像过去令人怀念的威化饼干那样,墙壁又薄又脆。加上夜已深,若是她发出很大的声音,就会被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那,到时候就咬毛巾了哦。”她说。
我从盥洗室挑选了尽量干净、牢固的毛巾拿过来,放在了枕畔。
“这个可以吗?”
她就像马匹试戴新的辔头那样,将那条毛巾咬了又咬。接着点点头,意思是这个就行。
那最多也就是一次顺水推舟的结合。我并没有特别渴望她,(想来)她也并没有特别渴望我。虽然在同一个职场一起工作了半个月左右,但因为职务范围略有不同,我和她几乎没什么机会认真交谈。那个冬天,在四谷站附近一家面向大众的意大利亚餐厅里,我做着洗碗、厨房助理一类的工作,她则在大堂内做女招待。在那里打工的都是学生,除了她。大概是这个缘故吧,她的行为举止略微给人一种脱俗的氛围。
她决定在十二月中旬辞掉店里的工作,某一日闭店后,几个同事一起去了附近的居酒屋喝酒。我也被邀请了。并不是送别会这么夸张的聚会。仅仅是一群人喝了一个小时左右的生啤,吃了点简单的小菜,这啊那的随便聊了聊。在来这间店工作之前,她曾在一家小房地产公司上班,也曾做过书店店员,这些事我是在那时才听说的。无论在什么样的职场都无法处理好与上司或经营者之间的关系,她说,在目前这家餐厅里虽然没和任何人发生纠纷,但工资太少了,靠这点钱很难活下去,所以虽然提不起劲儿,但还是不得不找份新工作了。
想干什么样的工作呢,有人问。
“随便什么都好啦,”她用手指摩挲着鼻翼说(鼻翼上两颗小小的黑痣,像星座一样并列着),“反正也不可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工作。”
我当时住在阿佐谷,她住在小金井,所以就一起从四谷站坐中央线快速列车回去了。两人并排坐在座位上,时间已过十一点。那是个秋风猛烈吹拂的微寒之夜。当有所意识的时候,需要手套和围巾的季节已然来临。电车接近阿佐谷,我站起来准备下车,这时她抬起脸望着我,小声说:“那个,如果没关系的话,今天我可以去你家住吗?”
“倒是没关系,为什么?”
“回小金井太远了。”她说。
“不过我的屋子很小,也相当乱。”我说。
“这些我完全不在意。”她说。接着拉过我的外套袖子。
她来到我那狭窄寒碜的公寓里,两人在那儿喝起了罐装啤酒。慢悠悠地喝完啤酒,她像是理所当然地在我面前麻利地脱下衣服,转瞬间赤裸着钻进被窝。我也紧接着和她一样脱下衣服,钻进了被窝。电灯虽然关了,煤气炉的火光仍然把房间照得很亮。我们在被窝之中,笨拙地温暖着对方的身体。相当一段时间内,谁也没有开口。因为突然脱光了衣服,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当彼此的身体渐渐变暖,僵硬感慢慢消解之时,我们如字面所示感受到了对方的肌肤。那是一种奇妙的亲密感。
“呐,高潮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叫出其他男人的名字,那也没关系吗?”她这样询问我正是在那个时候。
“你喜欢那个人吗?”准备好毛巾之后,我如此问她。
“是,特别喜欢。”她说,“非常,非常喜欢。脑子里想的总是他。但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说起来,他还有个正式交往的恋人呢。”
“但你们还是在一起?”
“嗯。他呀,一旦对我的身体产生渴望,就会叫我。”她说,“打电话过来,就像点外卖一样。”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闭口不言。她用手指在我背上画着某种图形,又或是写着什么草书,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
“你的脸虽然毫无风情,但身体超级完美,他说。”
我倒是并未觉得她毫无风情,但要说她是个美人,似乎也确实有些勉强。具体是怎样的一张脸,时至今日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因此也无法详细描述。
“但被叫了就会去?”
“因为喜欢呀,没办法不是嘛。”她理所应当地说。
“无论被说了什么,偶尔确实还是会渴望被男人拥抱。”这对女人而言,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状态,当时的我还无法很好地产生联想(想来,至今好像依然不太理解)。
“喜欢上一个人呢,就好像得了一种医疗保险不承保的精神疾病。”她说。用一种朗读墙壁上所写文字一般的平稳声调。
“原来如此。”我佩服地说。
“所以你要把我当成别的什么人也行哦。”她说,“你也有喜欢的人吧?”
“有哦。”
“那你也一样,快要高潮的时候叫那个人的名字也没关系哦。因为我也对这种事不在意。”
不过我没有叫出那个女性——我有一个虽然喜欢,却因某些缘故无法顺利深化关系的女性——的名字。也想过要叫出来,但中途莫名开始觉得很蠢,于是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在她体内射精了。因为她确实就要大声叫出男人的名字了,我不得不急忙把毛巾用力塞进她齿间。那副牙似乎坚固无比,连牙医见了也会禁不住被感动吧。那时候她究竟叫出了什么名字呢,对此我也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是个不起眼、十分常见的名字。那般无趣的名字,对她而言竟也有如此重大的意义,我记得自己曾对此产生敬意。名字而已,有时却能让人心产生巨大的动摇。
第二天早上有课,课上必须交出代替中期考试的研究报告,当然那玩意儿也被我丢在脑后了(后来我因此遇到了大麻烦,那又是另一件事了)。我们在午前终于醒过来,烧水泡了速溶咖啡喝,还烤了吐司吃。冰箱里还剩几个鸡蛋,于是也煎来吃了。澄澈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上午的阳光十分炫目,让人感觉懒洋洋的。
她一边咬着涂了黄油的吐司,一边问我在大学里念什么专业。在文学部,我说。
想成为小说家吗,她问。
倒也并没有这个计划,我诚实地答。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成为小说家的打算。这样的事连想也没想过(虽然班级里以成为小说家为目标的人数不胜数)。我如此回答,她便似乎对我丧失了兴趣。或许原本就没有太大兴趣吧,那也不奇怪。
在白日明亮的光线中,那留有她鲜明牙印的毛巾映入我眼帘时,不知为何感觉很奇妙。看来是费了很大力气去咬吧。白昼光线中所见的她本人,也有种与周围一切不甚协调的感觉。我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没什么血色、瘦得皮包骨的小个子女人,和那个在窗外漏进的冬日月色里被我用手环在胸口、发出娇媚呻吟的女人重合起来。
“我在写短歌哦。”她几乎是唐突地说。
“短歌?”
“你知道什么是短歌吧?”
“当然。”短歌是什么,即便是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大略知道些。“不过仔细想想,在现实中遇到创作短歌的人,这好像还是头一回。”
她开心地笑了。“不过呢,世上确实有这种人存在哦。”
“你加入了什么类似的同好会吗?”
“没,不是那样。”她说。接着微微耸了下肩。“因为短歌这种东西一个人也能写。对吧?毕竟不是打篮球。”
“什么样的短歌?”
“想听吗?”
我点点头。
“真的?不是随口附和我?”
“真的。”我说。
那确实不是骗人。就在几个小时前,在我怀里喘息、大声叫着其他男人名字的女性,究竟会写什么样的短歌呢,我颇为认真地想知道。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现在要在这儿念出口到底还是太羞耻了,我做不出来。眼下又还是上午。不过我出过一本类似歌集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读,之后我寄给你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这里的地址吗?”
我在备忘笺上写下名字和地址交给她,她看了一眼,折成四折收进了外套的口袋里。那是件淡绿色、相当旧的外套。圆圆的领子上别了个铃兰花形状的银色胸针。我还记得它在朝南的窗口照入的阳光里闪闪发光的模样。我对花完全不了解,唯有铃兰花从前就莫名喜欢。
“谢谢你让我留宿。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坐电车一直到小金井呢,真的。”她离开房间时说,“女人偶尔呀,就是会这样。”
我们当时都知道,彼此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她仅仅是在那个晚上,不想独自一人坐电车回小金井——只是如此而已。
一个星期后,她的“歌集”寄到了。说实话,对这种东西真的会寄到自己手里一事,我几乎没抱希望。我以为,她和我分别后回到小金井的住处时,与我这人有关的一切都会忘掉(或是想尽可能早些忘掉),不管怎么说,把歌集放入信封,写上我的名字与地址,连邮票也贴了,特地投入邮筒里——说不定还亲自去了趟邮局——如此费事的事是不可能做的。所以某个早上,看到公寓邮箱里塞着那个信封时,我非常惊讶。
歌集的标题是《石枕之上》,作者名只写了“ちほ”(chiho)。是真名还是笔名也不清楚。在打工的地方应该也曾多次听过她的名字,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不过,我确定她不是叫“ちほ”。事务性的茶色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与姓名,信封里也没有信纸或卡片。只有一本用白色风筝线似的东西装订的薄薄歌集无言地躺在里面。并不是誊抄版一类,姑且算是整洁的活字印刷物,纸张也是很厚的高档品。恐怕是作者将印刷好的页码按顺序叠好,附上卡纸封面,一本一本仔细用线装订成了书的形态吧。为了节约装订费用。我试着想象了一下她独自一人默默做着这种手工副业的场景(虽然无法想象细节)。第一页上有号码机印出的28这个番号。大概是指限定版的第28本吧。一共做了多少本呢?哪儿也找不到定价。或许一开始就没有。
我没有立刻翻开那本歌集。就那样在桌上放了一阵子,偶尔瞟一眼它的封面。并非没有兴趣,而是因为要阅读某人创作的歌集——尤其在她是一星期左右前与我肌肤相亲的人的情况下——我感到相应的心理准备之类应该还是必要的。或许是种礼仪。我取过歌集翻开,是在那个周末的黄昏时分。靠在窗畔的墙壁上,在冬日的晚霞中读完了它。歌集里一共收录了四十二首短歌。每页一首。数量绝不算多。前言、后记之类的完全没有,出版日期也并未记录。仅仅是在白色的纸上大面积留白,以简单的黑色铅字印刷的短歌排列着。
当然,我并未期待能在那里看到伟大的文艺作品。前面也曾说过,只是出于些许个人兴趣,想知道在我耳边紧咬毛巾叫着某个地方的男人名字的女人,究竟会写什么样的短歌。然而在翻阅那本歌集期间,我意识到自己被其中几首短歌吸引住了。
例如有这样的歌。
这一刻/时间若是此刻/对这一刻
进退两难/唯有称其为此刻
被山风/斩断头颅/不发一言
紫阳花根部/六月的水
虽然是令人不可思议的语言,但翻阅歌集,用目光追着其中以大号印刷字体黑漆漆印着的那些短歌,并出声朗读的时候,那晚映在我眼里的她的身体在我脑中复苏了。不是第二天早上我在阳光中所见那异常平庸的容姿,而是沐浴月光被我怀抱着的她那覆满光泽肌肤的身体。形状良好的圆润乳房,小而坚挺的乳头,稀疏的黑色阴毛,极度濡湿的生殖器。她迎来高潮,用力咬着毛巾闭上眼,在我耳边反反复复悲切呼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某个地方的男人那无比平凡的名字。
再也/无法相见了/这样想着
又觉得没有/不再相见的理由
能见面吗/仅仅就像这样/结束吗
被光诱惑/被影子践踏
她如今依然还在创作短歌吗,我对此当然并不知晓。前面也曾说过,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连长相也几乎无法记起。我记得的唯有书封上那个叫“ちほ”的名字,和在洒进窗户的冬日白色月光下那光滑而毫无防备的柔软肉体,以及她鼻翼上如星座般并列着的两颗小小的黑痣。
或许她已经不在世上了,我也曾如此想过。她是否已在某个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呢,这种想法猛然攫住了我。因为她所咏的很多短歌——至少收录在那本歌集里的短歌中有很多都——毫无疑问,追求着死亡的意象。而且不知为何是以利刃削掉脑袋的意象。或许那就是对她而言理想的死亡方式。
贯穿午后/这下个不停的/雨里混杂的
无名之斧/将黄昏斩首
但总之,我仍然在心中一隅祈祷,愿她仍然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希望她还活着,并且至今仍在继续吟咏短歌,也曾忽然闪过这种念头。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特意思考那样的事呢?明明这个世界上能将我的存在与她的存在彼此连结的事物其实一个也没有。明明就算在路上擦肩而过,或是在食堂的桌旁比邻而坐,认出彼此长相的可能性也(恐怕)几乎没有。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某个地点有了片刻邂逅,就那样彼此远离。
那之后经过了漫长的岁月。非常令人难以想象(又或者并不那么让人难以想象也说不定)的是,转瞬之间人就老了。我们的肉体无法逆转地,不断走向毁灭。当你闭上眼,片刻后再次睁开眼时,很多事物都已经消亡了。夜半被强风吹拂,那些——有或没有固定名字的事物都——不留一丝痕迹地被吹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记忆罢了。不对,就连记忆也并非什么可靠之物。我们身上在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种事有谁能明确地断定呢?
话虽如此,如果足够幸运,偶尔也会有一些语言残留在我们周遭。它们在深夜里爬上山坡,钻入那些挖好的贴合身形的小型洞穴中,隐藏气息,直到顺利送走呼啸的时间之风。接着天终于亮了,激烈的风停止以后,存活下来的语言们从地表密密麻麻地冒出来。它们大都声音很小且怕生,常常只携带着意义多样的表现方法。即便如此它们也做好了作为证人的准备。做一个正直公正的证人。然而要获得那样顽固的语言们,或是为了找出它们并将其留存于后世,人有时不得不无条件地献出自己的身与心。没错,不得不将我们自己的头颅,放在冬日月光照耀下那冰冷的石枕之上。
或许除我以外,能记住她所咏的短歌,甚至将其中几首凭记忆背诵出来的人,在这个世上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那用风筝线装订起来的薄薄私家版歌集,如今已被所有人忘却,除了这第“28号”以外,全都一本不留地散佚,被吸进木星与土星之间某个无光的黑暗中消失了也说不定。又或许连她自己(假设即使她还平安地活着),也无法清晰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所作的短歌了。我至今还能像这样记得她的短歌,是因为它们与她当晚紧紧咬过的毛巾上的牙印结为一体了,仅此而已也说不定。此外把这些事物长久留存在记忆里,并不时把那本褪色的歌集从抽屉中取出来反复阅读,究竟有多少意义和价值呢,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然而不管怎么说,它留了下来。其他语言与思绪全都化作尘埃消失了。
斩断抑或/被斩断/石之枕
脖颈附着其上/你看,化而为尘
本文原作是村上春树发表于杂志《文学界》7月号“三个短故事” 的短篇小说之一。
后续或许会陆续译出,敬请关注公号:東營文藝通信(dywy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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