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九年

今年已经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九年了，除去毕业后大半年的gap year，再去掉筹备客栈+育儿一年半的空白期，正式工作的时间差不多7年。

我第一份工作在南京，因为写了一篇表扬某图书文化公司的文章，被人转发给了当时的大boss，他问我想不想去他那里，我就义无反顾跑去这家公司做了企划，起薪很低，那时候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了，父母也没有负担，所以并没有考虑薪资的问题。半年后部门调整，薪水提高了一些，加上节假日奖金和补助比较多，足够生活。工作内容非常喜欢，营销，对接&主持各种出版社签售活动，写相关宣传文案，主持作者见面会&座谈会等等。非常有名的大咖作者当然轮不到我，都是请的专业主持人。老板也很待见，有什么作家饭局都会拉上我。

做了一年之后，我感觉有点疲了。我的一大工作板块是新媒体和网络运营，老板年纪大了，并不懂新媒体，而当时公司的大小事情全部是他说了算，我没有任何影响决策的机会——听前同事说现在他已经完全放权了。二是，所有活动都是被动的，只能接出版社和作者已有的活动，不能自己创建活动。而且，尽管偶尔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作者，可是只要离开了公司平台，他们也不会认识我；另外，我以为在图书公司会有时间看很多书，但事实是，工作本身给不了多少时间和机会看书，加上自己业余时间忙着恋爱+懒，经常是纯粹为了工作才囫囵吞枣地翻一遍，假装是读过了。

工作一年两个月，对接了40多场活动，写了数篇硬广和软文发在《新京报》《中国图书报》《出版商务周报》等报刊，网络50000+的宣传文四篇以上，微博粉丝也从一万涨到了三万多，也算小有成就吧。接待过的所有作者里，我最喜欢彭怡平，她的作品见仁见智，但真人温柔亲切又有力量，听她说话，如沐春风。我甚至给她发过邮件，问能不能做她的个人助理。可惜，她说已经有一位很熟悉的助理了。

在南京生活的日子，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目前最好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南京的，或者在南京认识的。南京对我来说就像中国的巴黎，是我唯一能产生归属感的地方。

工作期间，我从豆瓣上认识了一个大我几岁的朋友，我们从最开始的简单交流后，逐渐无话不谈，聊了半年多。她有一个关于线上活动+线下实体（书店&咖啡馆）的创业计划，想邀请我加入。我必须承认，作为一个学渣，比起计划本身而言，她的头衔对当时的我更有吸引力，被厉害人物认可的感觉很好。在她专程从北京来到南京跟我面谈之后，我表示愿意辞职，去北京跟她一起创业。想想我俩也是很二缺了，我直接把她带进店里介绍给老板，说我要离职跟她走了，老板还请我们喝了咖啡……我们的心有多大，老板的心理阴影面积就有多大。现在，老板成了我儿子的干爹，给儿子的红包比我当年一个月工资还高，这波不亏，哈哈哈。

来到北京之后的日子大大出乎我俩的预料。朋友已婚，为了方便，我跟他们两口子一起住在清华的教工宿舍，由于彼此的生活习惯很不一样，我感到拘谨且憋屈。北京干燥炎热的气候也让我很不适应，每天醒来喉咙干到冒火，咳血痰，鼻子里经常有血块。我还赶上了那年的特大暴雨，有一天刚好约了人面谈，整个校园都被水淹了，深及膝盖，我趟水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校门口，然后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打到一辆车，没去成，最后只好又趟水半个多小时回去。

当时我的工作技能很差，她比我高效很多，要求也很高，脾气火爆，没有整理好的表格或者文档，她会盯着我连夜整理完。在书店悠闲惯了的我，哪里受得了这种工作强度？加上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无时无刻不绑在一起，没到两个月我就开始消极抵抗，越干越累，效率越低。压力巨大，我每天晚上都去清华西操场跑步，最长的一次跑了八个圈。最后我们都对彼此表示了失望，吵了一架，决定分开，我收拾行李离开了北京。这段短暂的创业历程，仅仅维持了四个月。不过，我们已经一起选好了店址，并且招募了一些员工和义工。我离开一年后，“星辰海”真人图书馆开业，那个时候我们关系有所缓和，她邀请我去参加，我却忙到没有时间去了。

北京受挫之后回来，快过年了，我在家闷了两个月，觉得南京也不好意思回去了，毕竟是个“背叛者”，于是新年刚过，我就南下广州，首先住在了外婆家。来到广州第二天，我打开QQ，偶然发现弹窗新闻里有个广告，腾讯广东站正在招聘新闻编辑，就立刻投了简历，两天以后收到面试通知，第一面就是我后来的主管，曾经是南都的评论员，对我印象非常好，然后顺利通过了三轮面试。于是，刚到广州的第四天，我就开始上班了，薪资一下子提高到原来的两倍多，刚好又搞到了迄今最帅的男朋友（就是前阵子为他哭了两天两夜的那位），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很是得意了一阵。

这份工作做了两年半。每天浏览各大媒体的新闻，把认为合适的放到QQ弹窗里发布，制作新闻专题，写新闻评论，挖掘热门话题，邀请媒体人和各行各业的大咖来公司演播室做电视访谈节目…这期间比较值得纪念的有：独立做出了深圳自闭症儿童的专题，参加并全程押镖了“三万冬衣赠彝良”的活动，写了数篇反响不错的新闻评论。

公司是跟南方报业集团合作的，我们只是门户网站，并不是新闻媒体，没有采访权，无法获得一手材料，随着纸媒的没落，自媒体开始崭露头角，我们的内容也逐渐失去了吸引力。公司进行了战略调整，缩减了新闻板块，大力跟政府合作，为各地政府搭建政务信息平台，我的工作内容也变成了一小部分的新闻加工+大部分无聊的政务信息整理发布。怀揣新闻理想的我，一度想要跳槽到南方报业，也为此请教了两位报业集团的记者和编辑前辈，他们都力劝我不要跳。

很快，最后一根稻草落在了我背上：招我进来的、我特别喜欢的那位主管辞职了。那天我和另外一个同事搭着他肥硕的肩膀，哭得像失恋一样伤心。不久，一位总监从腾讯总部空降而来，接管了新闻中心，我的性格和作风跟她很不对付，工作内容又无聊，我越来越难熬（现在我们的关系反倒亲近了很多）。

这个时候，老家传来了惊人的消息：我的姑姑们，我的父母…全家人都去武汉做传销了！我爷爷气到高血压犯了，奶奶一说起来就生气（好吧我也知道这个剧情非常狗血）。

我请假去了武汉，花了一周时间听完了课，看到那个片区里上万人进行同样活动的场景，真的震惊了。尽管对这个模式心存疑虑，但是出于对人类学和生物多样性的好奇，也出于对自己不会真正陷入金钱诱惑的十足把握，我决定留下来亲身体验，看看它究竟是啥，我的姑姑们究竟在干啥。回去一个星期后，我提出了辞职，总监表示了礼貌性挽留，我又上了一个月班，就去了武汉。

在这个“传销组织”里呆了八个月，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因为跟所在团队分歧越来越大，我就出来了。之前本打算写个连载，可是刚写完两篇就发现一个重要的资料网站不见了（是的，这类传销的外部宣传资料其实全都是公开在网上的，这类网站很多，也没有被禁过），没有了参考，这段故事就留到以后再继续讲吧。不过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参与的这种传销模式的确由政府引进，也不是所谓的洗脑，我一个亲人加入以后，打印过户口簿，职业栏上出现了“非公开行业”字样。目前我看过的所有报道都没有提到最关键信息，它的全部真相绝不是你从任何媒体上看到的那样，许多从业人员也不是单纯所谓的财迷心窍。这也是我可以毫不避讳、坦然讲出来的原因，我也许会为一些做过的事情后悔，却绝不会羞愧。可是在这段经历中，我失去了两个非常重要的朋友，至今无法释怀。

从武汉出来后，已经是15年3月了，我再次开始寻觅工作。新闻之路行不通，该何去何从呢？14年年底，我的外婆去世了，广州骤然失去了“家”的意义。这个时候，从大学开始认识了八年的一个网友向我发出了信号，想拉我一起合作青旅。我非常喜欢旅行和青旅文化，觉得既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如先去把青旅开起来，以后也有个后盾呀。根据我的了解，做青旅算是比较简单的，找好地方，一般两个月就可以投入运营。结果去到大理，才发现遍地是青旅，床位低到5元一个，我们没法下脚，又不甘心放弃，就只好几个人凑了一笔钱，做起了中高端民宿——榕庐酒店。这段经历在15-16年的日记里写过了。

在酒店装修期间，房租+装修的费用让我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一下子生活费都紧张了，我只好开始在大理找短期工作，首先在服装店打工，工资是按提成给的，我不好意思卖高价，结果一个月下来还不到两千块。然后我又去水果市场弄了一批高原苹果回弗兰老家卖，朋友们花了一下午帮我分装成八十多箱，最后除去成本挣了小三千块。但我也不好意思再请朋友帮忙了，请别人分装又要增加成本，所以也就卖了一次。不久，小伙伴告诉我，床单厂的明月谷开发团队正在招募新媒体主编，月薪五千，那时候大理平均工资才两千出头，我立刻就飞奔回去改简历，也很顺利地通过了，后来写了一些关于大理的生活故事，人物采访，参与策划了几个新栏目。可惜，我做了三个多月主编以后，公司因为后续投资没到位，首先就把我的岗位和另一个高薪岗位给撤了，没过多久，团队也解散了。

后来我才知道，招我的主管阿德，刚好跟我之前工作过的腾讯广东站总裁易总（也是我的女神）是朋友，他一看我的简历，就跟易总聊了聊，女神大力推荐了我，真心感激。这期间我还接了一些电商推广，比如美国购物网站revolve，东西都是正品而且物流非常快，还有网易考拉。

客栈开业前，我和某人回到弗兰举办了婚礼。考虑到生养孩子的医疗和生活等问题，我在老家生了娃，然后双双南下广州，客栈开业后托付给了合伙人打理，我则让出部分分红。带了一年娃后，终于产后复出了。这个时候，广州除了网易已经没有什么互联网公司了，网易只有游戏部门，我复出第一份工作又是从豆友那里打听到的：悦跑圈在招运营。感谢豆友！爱豆瓣！

上岗第二天，运营部门的新主管到了，一位来自上海的姐姐，圈内知名的创业者。最开始的几天新人培训期过后，新鲜感褪去，我很快就发现，我的主管是一位重度知乎用户，万事逻辑第一，不巧我的逻辑能力正是短板，连普通的文案都很难达到她的要求，基本每次提交必问“你这两句的逻辑是什么？”即使副主管已经通过了，马上准备推送，她也会要求先撤下来。因为她能力比较全面，我不仅负责运营的工作，还参与了产品设计环节，修改一款产品的内在逻辑，自觉完成得很一般；又在她的要求下编写新手跑步入门指南，也是很难达到她要求，我的一些自认为很有趣的构想，她觉得没啥意义。最后那一个月，我几乎每天都是最后几个下班的，一回家娃都睡着了。

我的日子非常难熬。可这是生娃后第一份正式工作，虽然早意识到了跟公司的氛围格格不入，也跟主管难以相处，我还是强撑了两个月。一直到最后的年会排练，HR交给我两项任务，其中一项需要另一个部门同事发我资料，但那位同事11点后还没有提交给我，微信和电话也联系不上，而我知道她已经三天没怎么睡了，就没有采取行动。第二天当然是我的锅。我正准备上午去公司恶补，忽然又结膜炎发作了，疼痛难忍，不得不请了一上午假。下午到了公司，正在召开年会筹备大会，前十几分钟基本就是我的批判大会：没有完成任务，反倒还请假，耽误了事，没有责任心。这个确实是我的责任，没有借口，于是年会之后，跟主管商量了下就离职了，走出办公室的一刻真是如释重负。

这次的失败经历让我明白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激情就是没有激情，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跑步，但其实我只喜欢简单放松地偶尔跑跑，至于去分析跑步数据，精益求精地追求装备质量，以及研究如何提高跑步速度，都是我完全不感兴趣、也不擅长的。客观来讲，悦跑圈真的是一家不错的公司，氛围很好，同事关系简单，合作意识强；我离职的时候是上旬，HR还是给我买了当月的社保；福利好，经常发东西，公司发的两箱姨妈巾，一年多了还没用完。

随后我又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其中有一家竟然是一个做赛马的媒体，他们招聘记者，几个股东都是香港赛马会的，看起来很有趣。我超级超级喜欢马，就过去看了下，人力小哥非常友善，公司环境很好，大boss看起来稳重又和蔼，二把手是某知名日报的前总编辑。面试的时候不时有人过来看我，我后来才知道，二把手在办公室说“今天来了个大美女！”……可能我刚好长在了他的审美观上吧。这里的薪水没有悦跑圈高，但是可以去全国各地看赛马会，我觉得很有意思。

第二天正式上班，我很快就接到了一个任务，给一个举办赛马会的地方写赛马宣传稿，于是我查了下该地的特色，搜了些风景图，写了一篇发到群里，大家反应很热烈，出差在外的几个同事都来打听我是谁，然后对方市领导也非常满意，要求全市70几个官方公众号都转载我这篇宣传稿，大boss也过来夸我。自我感觉第一步走得不错。

后来，我跟着同事们出差山西、内蒙、成都好几个地方去看赛马、马术比赛、拍卖会，也写了很多稿子。因为我英语比较好，顺带采访了不少外国骑手，拍成了采访视频。老大也比较满意，说很快要派几个骨干去美国参加赛马会了，到时候会带上我，写稿子，做翻译。

去山西右玉参观马厩

采访加拿大骑手

不过，公司一开始承诺的新人培训，一直也没有动静，我只能靠自学，把以前同事的文章翻出来看，自己上赛马会网站研究，跟对面同事XX讨教，我跟她是同龄人，很快就关系亲密起来了。入职快两个月，公司又招了一个编辑进来，以前在《中国国家地理》繁体版。

有一天，经常出差在外的大boss忽然回来了，把我和其他部门的一个男同事叫到办公室，问我：XX今天出去了是吗？

我说是，她牙疼，请假去看牙了。大boss说：呵呵，你太天真了，她哪里是去看牙？X总（二把手）这几天就要离职了，他俩想合伙坑我，哼，养不熟。

我知道XX牙疼是真的，因为她已经疼了好几天了，经常“咝咝”吸气。她在公司入股了几十万，怎么可能坑自己？之前讲工作的时候我看到过她的工作计划，已经排到了年底，非常详细，怎么会突然跟二把手走呢？但因为涉及到他们几个人的隐私，加上老大正生气，我也不便多说话。

大boss说，你等会就去把我们网站后台、邮箱、公众号的密码通通都改了，不要告诉XX。

我：可是密码一直是XX管的，她只要登录后台就会发现啊！

大boss：没事，你听我的。改密码要收验证码，那个手机平时就放在她的抽屉里，你去看看在不在，完了把信息删掉就行了。

……

我纠结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办，难道真的偷偷摸摸去改密码？

最后，我还是给XX发了条语音：老大说你去见X总了？他让我改密码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你回来跟他解释一下吧，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不到20分钟，大boss冲进了办公室，指着我的鼻子大骂：XXX，你知道谁才是公司老大吗？你还学会告密了？你以为XX是你朋友？我告诉你，职场就是职场，工作就是工作，谁是你的朋友？

他把他的手机一掌拍到我面前，屏幕上是XX的一张微信截图，正是我发给她的那条语音，转成了文字。

我的脸涨得通红，又由红变白，如坐针毡。

大boss：你现在就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晚上，XX给我打电话道歉：对不起啊，我也是被逼的，他一定要我说出来。

我说你别说了。

那天我发了一条朋友圈。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办公室，XX依然坐我对面，我一眼都没有看她。大boss也没有再跟我说话。

很快，到了要去美国的日子。我真的很想去参加那边的赛马会，于是鼓起勇气去问大boss，我还能不能去？我愿意将功补过。

很意外地，他同意了，让我去办理旅游签。我问被拒签了怎么办？他说没事，公司会承担的。

一周后，我准备好了全部材料，去大使馆办理签证。签证官是一个戴眼镜的光头，他看了看我，又拿了我的身份证，在电脑上好一顿敲，最后递出来：sorry，we…

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excuse me？"，旁边的姐姐同情地看着我：你被拒签了。

我愣住了，当场就很想问他：凭什么？我的材料没有任何问题呀，资产证明等等全部都达到且超过要求，换了新的空白护照，但有附上以前一些东南亚国家的出境记录，除了身份证依然是老家的身份证。他一个问题也没有问我，毫无理由就拒签了。那一刻我超级想把手里的材料狠狠地摔到他的秃头上，大吼一句：“你他妈凭什么拒签？要不是因为工作，劳资根本就不想去美国好吗？！”

真心的，我喜欢北欧，中亚，南美，非洲，但是对美国旅游无感。而整个排队办签证的过程，也让我非常反感：所有的人排着长队像囚犯一样接受严格的安检，除了材料不允许随身携带任何东西，有不少人照片不合格，急得到处问，想找陌生人借现金付现场拍照费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安静的公共场所，大厅里的人一个个表情紧张肃穆，低低的交谈声都很少，凑到窗口又迅速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这些人如果按财富和地位来划分，大部分应该属于前20%的人群了，此刻却像小学生一样惴惴不安。那天下大雨，所有的伞都扔在外面的地上，乱七八糟，整个场景简直像难民在申请避难。这一切都让我觉得荒诞可笑，还有点悲凉。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告诉了大boss拒签的事，他说那就没办法了。我等着他说拒签的费用如何报销，没有下文。过了两天我再去问他，他说，哦，我的意思是，签证通过的话公司当然给报销，你现在不是没通过吗？

我真的后悔那天没有录音。我说：那天我根本没有说通过的事，我问你的就是“拒签怎么办？”这个钱也不多，但是你的诚信也就值这一千了。

大boss：你现在签证也没有通过，那接下来你也没法给公司做什么事了。说实话，上次告密的那个事情一出，我就已经不想让你来了，这段时间你的表现也一般，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另谋高就了。

表现一般？刚刚入职两个多月的我，已经写了好多重点稿子和报道，当初把我夸到天上去的不也是你吗？

我这才知道，他其实老早就已经在心里把我开除了。这次答应去美国，他也只是因为不想花钱请翻译，想让我兼任一下，等我回来一样要走人。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boss，原来是一只笑面虎。

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大boss拖了一个多星期才发给我，而且我那个月写了两篇被评为优秀的稿件，按规定每篇应该额外奖励300元，也没有发。工资一到账，我就把他的微信删掉了。

我跟那位从国家地理过来的同事一直保持着联系，过了一个多月后，我跟她聊起来，才知道她也被裁了，工资也没有如数到账。我们又一起找了hr小哥追问，才发现都被耍了，公司由于资金链快断了，一直在玩这种套路：试用期工资只有正式工资的2/3，他们用试用期的低薪找人来做采访、写稿子，快到转正的时候，就找理由裁掉，然后又去找新人来填坑。

这次的教训，让我知道了此前我生活在一个多么单纯和安全的环境里，接触到的人至少都是正直的，不会欺诈。直到如今我也不明白，那次改密码事件到底是真的还是圈套，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也不愿去想了。

离开赛马的公司一个多月后，我正式入职了现在的公益组织，二把手突然打了个电话给我，原来他已经另立门户，想邀请我加入。我婉言谢绝，同时也感到一丝欣慰：我的努力和成绩，毕竟是有人看到和承认了。

我感觉我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总是不太想做那些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尽管可能会很有成就，或者赚很多钱。回顾一番，发现做得比较开心和顺畅的是书店企划，还有腾讯广东站的第一年，比起怀念工作本身，我更加怀念同事们，大家彼此关系非常好，既是同事又是朋友，婚丧嫁娶都会出席，后来大家基本都跳槽了，但直到现在还定期聚会。我对广州的眷恋其中一大部分是因为他们。再就是赛马记者的前两个月。

目前的公益项目负责人是我第五份正式工作。每一次，我都满怀期待和热情想去做好，但是后期经常遇到变化，同时自己也没有积极应对，导致了最后的懈怠和退出。我自认工作还算勤勉，但总的还是以“兴趣”为导向，我既不想管人也不想被人管（不允许问为什么而只是纯听话服从），既不想踩着人上去也不想被人踩着上去，既不想欺负人也不想被人欺负，既不想偷懒也不想太拼命。除了做新闻编辑的时候因为时效性需要有过一些熬夜加班的经历，几乎没有主动熬夜干过活，所以也很少评上s级。我从来没有靠家里或者靠关系去找工作，一直都是完全靠自己。我羡慕早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求仁得仁的人，也很羡慕没有遇到职能或部门大调整、能一直顺利做下去的人。

刚看到宁远的一段话觉得很适合我：

其实就是要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要知道轻松和悠闲从来也不是优点或者是值得追求的生活，我们应该去拥抱情绪，在关系、探索、沮丧、失去、痛苦，以及穿越这一切中逐渐获得心灵的深度，然后长出那种有力量的温柔、柔和，或者是一种气度，这个才是值得全力以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