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利斯朵夫》罗曼罗兰 傅雷译
P55克利斯朵夫的爸爸强迫他练钢琴,他执拗不干,被爸爸辱骂责罚,然后让他破旧损坏的楼梯上呆着,克利斯朵夫悲愤伤心,想象了他跳楼后的情景。回到现实自己在可怕的黑暗楼梯里,他天生惧怕黑暗,一只蜘蛛吸引了他的目光,从窗子上他看见莱茵河,犹如神启一般。
这一段真是美极了。克利斯朵夫把自己的灵魂注入莱茵河,他就是莱茵河,莱茵河就是他,他一路流过草原,层峦叠嶂的山峦,公墓,他摸到了柳枝,石子,白墙,看到各种各样的眼睛,悲伤的痛苦的苦闷的温柔的,而后恣意汪洋地奔涌到大海,如同一只飞燕飞到天空,自由的心灵游荡在太空。
p97克利斯朵夫的唯一安慰是和舅舅出去闲逛。最喜欢在夜里大家熟睡的时候溜出去。
他们坐着小艇慢慢地在月下荡出去,浆上滴下的水珠好似一组琶音,或是一连串的半音阶。乳白色的水汽在河面上颤动,群星在天空打着寒颤,两岸的鸡声遥遥呼应……黑的天光和黑的水色合成一片,河上没有一丝波纹。万籁俱寂。扁舟在夜里荡漾。一大群银白色的鱼,像麦穗一样的绿,又像宝石一般的蓝色,在晨光熹微中簇拥而来……然后像一道闪光似的忽然不见了,河水被反光染上粉红与葵花的色调。
P115 克利斯朵夫在生活压力中的张力
行动要是不受妨碍,心灵就缺少刺激,不需要再活跃了……换了一种无牵无挂的生活,他可能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现在每天治愈后一两个小时的自由,他的精力就在那一两个小时之内尽量迸射,像在岩石中间奔泻的急流一样。贫穷不但可以说是思想的导师,并且是风格的导师,它教精神与肉体同样懂得淡泊。因为生活的时间不多,你反倒过了双倍的生活。
他在羁绊之下参透了自由的价值,他绝对不为无聊的行动与语言而浪费宝贵的光阴。
P115 克利斯朵夫还没有找到自我。教育把现成的东西灌输给儿童,成为他们的第二天性,克利斯朵夫在这现成的东西里摸索,想找出他自己。
P296克利斯朵夫从毁灭的歧途中自我拯救
要是可能,他早已误入了歧途。幸而向他那一类的人,自有别人所没有的元气与办法,能够抵抗毁灭:第一是他的精力,他的求生的本能,不肯束手待毙的本能,以智慧而论胜过聪明,以强毅而论胜过意志的本能。并且他虽然自己不觉得,还有艺术家那种特殊的好奇心,那种热烈的客观态度,为一切真有创造天赋的人都有的。在他的灵魂中,有千千万万的小灵魂暗中向着一个固定的,陌生的,可是实在的目标扑过去,像整个行星的体系在太空中受着一个神秘的窟窿的吸引。
P300 高脱弗烈特舅舅
高脱弗烈特指着在绚烂而寒冷的天边显现出来的朝阳,说道:“你得对着这新来的日子抱着虔敬的心,别想着什么一年十年以后的事,你得想到今天。把你的理论通通丢开。所有的理论,哪怕是关于道德的,都是不好的,愚蠢的,对人有害的。别用暴力去挤逼人生。先过了今天再说。对每一天都得抱着虔敬的态度。得爱它,尊敬它,尤其不能侮辱它,妨害它的发荣滋长。便是像今天这样灰暗愁闷的日子,你也得爱,你不用焦心,你先看看。现在是冬天,一切都睡着。将来大地会醒过来的。你只要跟大地一样,像它那样有耐性就是了。你得虔敬,你得等待。如果你是好的,一切都会顺当的。如果你不行,你是弱者,如果你不成功,你还是应当快乐。因为那表示你不能再进一步。干吗你要抱更多的希望呢?干吗为了你做不到的事悲伤呢?一个人应当做他能做的事。竭尽所能(Alh ich k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