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名士·范爱农·魏连殳 ——《孤独者》臆解之一
鲁迅喜爱魏晋文章,是人所共知的事实。魏晋名士中,他最为喜爱的大概是嵇康,为了校一部较为完备的《嵇康集》,花了十余年的时间始成。他爱读《世说新语》,直到晚年仍是如此。1935年,他写了一篇题为《病后杂谈》的文章,说起病中无聊,于是看起《世说新语》,“躺着来看,轻飘飘的毫不费力了,魏晋人的豪放潇洒的风姿,也仿佛在眼前浮动。”对于阮籍和陶潜,他的评价是“天趣盎然”。当然,以鲁迅世故之深,自然知道这些雅士背后是需要地位来支撑的。
魏晋名士也有不那么雅的一面,比如这篇文章下面提到的王衍(夷甫),乃是西晋的名臣兼清谈领袖,鲁迅说他其实也是个“不干不净人物”,西晋被灭,他被目为是罪魁祸首之一。虽然魏晋风度闻名于世久矣,但这种“不干不净人物”,在魏晋诸人中来说,却绝不是个例,甚至可以说占了很大一部分。比如说正始名士何晏,就是《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里面说的那个“空谈的祖师”兼“吃药的祖师”,这个不知道搽粉不搽粉的美男子党附曹爽,与司马氏争权,最后在高平陵事变中身亡,似乎就与人们想象中不撄世务的名士做派相距甚远。
实际上,正始名士虽已好谈玄,但根据罗宗强先生所言,将道家思想生活化、艺术化,还要等到嵇康等人的出现。何晏、夏侯玄被杀之后,继之而起的竹林名士虽然喜欢清谈、饮酒、弹琴、蔑视名教礼法,比起正始名士已放诞得多,但同样也并非是逍遥世外之人,相反,他们往往有自己的一套明哲保身之道。七贤中,山涛和最年少者王戎(王衍的从兄)都以识鉴著称,最后都是做了大官的,王戎性悭吝,好聚钱财,尤为后世所讥。那个整天只知道喝酒的刘伶竟也得以寿终,说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有碍正统的地方。刘伶有一次喝醉了和别人起冲突,对方挽起袖子就要挥拳打他,岂料刘伶却缓缓道:“鸡肋不足以安尊拳”,对方只得“笑而止”。由此可见刘伶性不好与人争强,甚至还以自贱保身,这样的人在司马氏看来自然不足为虑。写了《思旧赋》的向秀,当年嵇康在树下打铁,他在一旁拉风箱,二人本是十分相契的朋友,嵇康死后,竟然也“举家入洛”,出来做官了,司马昭(下令处死嵇康的人)还揶揄他:“闻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向秀只得辩解道:“巢、许狷介之士,不足多慕。”可以想象在嵇康之死的阴影下,向秀说这些话时的心情如何。与嵇康齐名的阮籍,虽然年轻时会弄青白眼,但司马昭也赞他“至慎”,“未尝臧否人物”,这一点嵇康甚为欣羡,想学而学不来,也是个性使然。阮籍嗜酒,常常以大醉逃避俗务,但唯有一次无法拒绝,那就是司马昭加九锡欲称帝,派人去请阮籍写《劝进表》,阮籍故技重施,但即使喝得烂醉如泥仍不得免,最后还是违心地写了。鲁迅说“阮籍晚年改得很好”,不知道是否就此而言。
《晋书·阮籍传》中,有一句著名的话:“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说到底,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魏晋名士中,为身家性命计,一生中没有做过违心事、说过违心话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后人对他们的名节也不无微词,余嘉锡先生在《世说新语笺疏》中就颇有谴责之语。正因如此,嵇康在这其中就更显得难能可贵。嵇康之死,可谓是魏晋名士载于史册中最悲壮的一笔。嵇康之死,先是有钟会之谗,为好友吕安之案所牵连,而吕安又是被其兄所诬陷,可谓一宗彻头彻尾的冤案。临刑之际,嵇康顾日影而弹琴,叹《广陵散》之不传,从容就刑,这样不屈、高洁的人格风姿,寻诸魏晋名士,可谓绝无仅有。魏晋名士的潇洒、放诞、叛逆,都是鲁迅所喜爱的,但能做到贯彻始终、至死都不肯妥协的,或者说为自己的潇洒、放诞、叛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的,唯有嵇康。嵇康的诗文在七贤中为冠冕,又算是鲁迅的同乡,但鲁迅特别偏爱嵇康,恐怕嵇康最后的死是一个重要原因。用血所书写的叛逆,分量终究比那些口头上的清谈重得多。
凡事带上了生命的分量,就总会更让人看重。鲁迅的同辈朋友中,与他交情最好的大概是许寿裳,但是他并未为许写下只言片语。青年后辈中,与鲁迅关系最密切的也许是孙伏园,但是鲁迅也并未为他专门写过什么文章。鲁迅在世时,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不需要写文章。鲁迅最好的散文都是写给那些死去的人的——刘和珍、韦素园、“左联”五烈士。这些都是青年,所以他尤为痛心。
鲁迅为同辈友人所写的文章中,《忆刘半农君》和《范爱农》都是佳作。前者多少有命题作文的成分在,感情的浓郁程度比起后者有所不及,对人物的评价也较为理性,这都与《范爱农》大不相同。
在鲁迅的朋友中,范爱农是一个较为特殊的人物。鲁迅曾两次为其写下文字,一次是1912年,听到范爱农的死讯后写下的三首五言律诗《哀范君三章》,另一次是1926年写的散文《范爱农》,收入《朝花夕拾》。两次写作时间相隔十四年之久,可见鲁迅对范爱农怀有很深的感情。《范爱农》这篇文章是怀人之作,与《忆刘半农君》“盖棺论定”的性质不同,用了鲁迅在散文中爱用的小说笔法,不惜以“我”作为一个比较对象,来烘托范爱农的出场。
徐锡麟被害死的消息传到日本之后,在日的留学生群情激奋,纷纷要发电报谴责杀害烈士的刽子手,这时候偏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是主张发电的,但当我说出之后,即有一种钝滞的声音跟着起来:
“杀的杀掉了,死的死掉了,还发什么屁电报呢。”
这是一个高大身材,长头发,眼球白多黑少的人,看人总像在渺视。他蹲在席子上,我发言大抵就反对;我早觉得奇怪,注意着他的了,到这时才打听别人:说这话的是谁呢,有那么冷?认识的人告诉我说:他叫范爱农,是徐伯荪的学生。
不少论者都会说,范爱农“眼球白多黑少”、“看人总像在渺视”的形象,很有几分阮籍的影子,因为阮籍就是以“青白眼”闻名的。《哀范君三章》里的“华颠萎寥落,白眼看鸡虫”用的就是阮籍的典故。魏晋名士,因厌恶礼教的束缚,表达感情往往与当时的常人不同,比如阮籍居母丧,饮酒吃肉如常,但过后呕血数升,“毁瘠骨立,殆至灭性”,就是著名的一例。与此相仿,范爱农是徐锡麟的学生,虽然后面文章解释到范爱农之所以有这种态度是因为对鲁迅有误会,但读者若细细揣摩这段话,可以想见,范爱农之所以采取这种态度,并非是对老师的死无动于衷,除了因为对“我”有看法之外,还因为其内心已悲愤至极,认为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所以对群情激愤的众人,才会显出一种冷嘲又疏离的态度。
“阮籍晚年改得很好”,但是范爱农就不一样了,数年后他与鲁迅在家乡绍兴重逢,鲁迅说,“他眼睛还是那样”。
鲁迅后来跟范爱农冰释前嫌,成了好朋友。他们常常一起喝酒,纵论天下大事,“醉后常谈些愚不可及的疯话,连母亲偶然听到了也发笑。”这就是《哀范君三章》里写的“把酒论当世,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酩酊,微醉自沉沦”。
绍兴光复后他们成为同事,共同振作起来把绍兴师范学校搞得像模像样。范爱农这时全心投入到学监的工作之中,“不大喝酒了,也很少有工夫谈闲天。他办事,兼教书,实在勤快得可以。”鲁迅素来欣赏做实事的人,这也是范爱农比魏晋名士要做得好的地方。那些名士,大多并不具有实干的才能,在那个时代里,若埋头做事、勤奋理政,还会遭到别人的嘲笑。范爱农虽有名士气,但并没有名士的毛病。这大概也跟他的家世贫寒有关。
范爱农为人质直,在这一点上,鲁迅要比他“世故”得多,懂得如何与人周旋。绍兴师范学校后来和军阀王金发有了矛盾,鲁迅得许寿裳之邀去了南京教育部任职,而范爱农在鲁迅走后,就显得落落寡合。他的悲剧,有很大程度就是吃了这种性格的亏,所以鲁迅在《哀范君三章》里才会有“人间直道穷”之语。鲁迅离开绍兴后,范爱农是怎样的境况呢?
爱农先是什么事也没得做,因为大家讨厌他。他很困难,但还喝酒,是朋友请他的。他已经很少和人们来往,常见的只剩下几个后来认识的较为年青的人了,然而他们似乎也不愿意多听他的牢骚,以为不如讲笑话有趣。
这段话的内容本身,是鲁迅在得知范爱农的死讯后听人说的,但写出来却好像他亲眼看到了一样。接下来还有几句简短的话:
“也许明天就收到一个电报,拆开来一看,是鲁迅来叫我的。”他时常这样说。
朋友如此殷殷为盼,自己却无法帮上忙。《哀范君三章》前面的小序说:“我于爱农之死,为之不怡累日,至今未能释然。”据《鲁迅日记》,诗写于1912年7月22号,鲁迅收到范爱农死讯是在19日,可见“不怡累日”之语非虚。在此期间鲁迅肯定想过,如果自己能早点帮他谋到职位,也许就能避免这个悲剧。范爱农的音容,在其死后十几年由鲁迅写来,依然如在目前。这样的表现力与共情能力,需要作者对描写对象具有极深的感情才会被激发出来。上面这几段话,没有一字一句直接写到自己的感情,但鲁迅对范爱农之死的自责、痛苦,却在这样克制的文笔中显现出来了。鲁迅为文不尚浮华,正因其克制沉着,所以才能看出背后的创痛之深。
关于范爱农之死,有不同的说法,有说他是醉酒后不慎失足落水而死,范的亲属在多年后撰文称其是被仇家下毒害死,而鲁迅则“因为他是凫水的好手”,疑心他是自杀。
第二天打捞尸体,是在菱荡里找到的,直立着。
我至今不明白他究竟是失足还是自杀。
这寥寥数笔背后的情味,让人咀嚼良久。疑心范爱农是自杀,这也隐隐反映出鲁迅对范爱农的某种心理期许:他是那么的正直、傲岸、愤世嫉俗,即使到了穷途末路,宁愿投水自杀,也不会觍颜与那些乡里小人同流合污。所以,至死他的尸体也是“直立着”的。
这就是鲁迅心里的范爱农。
鲁迅对范爱农的感情如此深,除了有痛惜、自责的成分外,还因为范爱农身上具有鲁迅所欣赏的人格,而这其中就有鲁迅自己的投影。物伤其类,这是鲁迅对范爱农之死久久不能释怀的原因之一。
我们还可以在鲁迅笔下的人物找到些许范爱农的影子,这个人物就是魏连殳。
魏连殳是谁?
有一次,胡风问鲁迅:
“《孤独者》里的魏连殳,是不是有范爱农的影子?”
鲁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其实,那是写我自己的……”
他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当然,也有范爱农的影子……”
(胡风:《鲁迅先生》,《新文学史料》,1993年01期)
魏连殳是小说《孤独者》的主角。鲁迅与胡风的这段对话,让我们将范爱农—鲁迅—魏连殳这几个人物连到了一起。
《孤独者》这篇小说,在鲁迅所有重要的小说中,是相对不为评论家和读者所看重的。但是我却以为,它是鲁迅最重要的一篇小说。这个重要,当然指的不是《狂人日记》、《阿Q正传》意义上的重要,而是指对鲁迅个人意义上的重要。
这自然是我非常私人的看法,会另撰文稍阐述之。现在,我们先把话题转回主角魏连殳身上。
胡风未能察觉到鲁迅写魏连殳很大一部分是在写自己,大概是因为他与鲁迅是以师生关系交往的,对于鲁迅的个人性格以及经历,不免有很多未能了解透彻的地方。但胡风毕竟还是敏锐的,他察觉到魏连殳与范爱农有某种相似之处。
小说一开始浓墨重彩描写的一个场景,是魏连殳为祖母操办葬礼。
魏连殳是S城里留过洋的所谓“新党”,加上性情有些古怪,所以被人目为异类,是S城里的一个谈资。来观礼的庸众其实是多少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看这个“新党”如何操办这次葬礼,但出乎他们意料,连殳似乎很听话,操办得井井有条,所有的程序都合乎礼数,“仿佛是一个大殓的专家”。想看戏而没看成,可以想象他们很是失望。
大殓便在这惊异和不满的空气里面完毕。大家都怏怏地,似乎想走散,但连殳却还坐在草荐上沉思。忽然,他流下泪来了,接着就失声,立刻又变成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这模样,是老例上所没有的,先前也未曾豫防到,大家都手足无措了,迟疑了一会,就有几个人上前去劝止他,愈去愈多,终于挤成一大堆。但他却只是兀坐着号咷,铁塔似的动也不动。
但是正当他们看戏的期望落空,百无聊赖之际,连殳却给了他们意外的一击,即“惨伤里夹杂着愤怒与和悲哀”的号咷。哭倒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像他这样哭,这样狼嗥似的哭法,让周围的庸众觉得不舒服。魏连殳的这种表现,和范爱农在大家群情汹涌要发电报时的冷嘲与不屑相对照,恰是一冷一热,这就是前文所提到的,魏晋名士身上常见的用超出常人,或说超出当时社会礼俗范围之外的方式去表达感情。在这里,我们很容易又想起阮籍的那个故事。
魏连殳性格孤僻、愤世嫉俗、被人排挤,这是他与范爱农最像的地方。魏连殳被之前任职学校的校长辞退后,门庭冷落,“我”抽空去拜访他,不禁问道:
“你的客厅这么荒凉……。近来客人不多了么?”
连殳说:
“没有了。他们以为我心境不佳,来也无意味。心境不佳,实在是可以给人们不舒服的。冬天的公园,就没有人去……。”
鲁迅离开绍兴后,范爱农没有了相得之人,只有一些年青的朋友愿意与他聊聊,但年轻人往往又是浮躁肤浅的,“然而他们似乎也不愿意多听他的牢骚,以为不如讲笑话有趣。”我们可以想见,范爱农的心境,也许就与此时连殳的心境相仿。
但和魏连殳最像的,毕竟还是鲁迅自己。
魏连殳看上去很有些名士脾气。鲁迅在厦门大学任教时,便被某些排挤他的教授讥为有名士气。但是我们也需知道,鲁迅说,“魏晋时代,崇奉礼教的看来似乎很不错,而实在是毁坏礼教,不信礼教的。表面上毁坏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比曹操司马懿们要迂执得多。”(按:曹操并非名教中人,此处似应说“司马氏集团”更恰当。)田余庆先生在《东晋门阀政治》中也说,其实许多玄学名士,也是玄儒兼具,“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王昶语)。当然,田先生此说更多是指士族立身建功而言。魏晋名士未能完全弃儒的一个表现,便是在于他们往往“性至孝”,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与常人不同而已。当然,所谓孝者乃是司马氏表面所标举的意识形态,“性至孝”乃是汉末魏晋时期常见的一个赞词,几近于套语,不排除这些“性至孝”者之中有惺惺作态之人,后世也多有模仿竹林名士以博名声的庸人,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虽然玄风横行,但名士们对于儒家的道德礼教也未能完全忘情。
从魏连殳与祖母的关系身上,我们也可以窥见这一特点。魏连殳在葬礼上的表现,完全可以称得上“性至孝”。我们也不会忘记,鲁迅本人也是“性至孝”的(不然也不会承母命娶朱安)。作为周家的长子,他身上依然有许多所谓封建社会所称颂的特点。套用王昶的名言,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是“遵旧派之教,履新派之言”。
余嘉锡先生说:“要之魏晋之士大夫虽遗弃世事,高唱无为,而又贪恋禄位,不能决然舍去。遂至进退失据,无以自处。良以时重世族,身仕乱朝,欲当官而行,则生命可忧;欲高蹈远引,则门户靡托。于是务为自全之策。”(《世说新语·言语》“嵇中散既被诛”条)就连嵇康也有《诫子书》并托孤于山涛,时势可想而知。晚清民国时期又不同于此,像范爱农、魏连殳这一类既无家世、又无人脉、正直孤愤的新派知识分子,不愿与时委蛇、蝇营狗苟,生存境况更加狭窄。他们既不能像识时务者那样“务为自全之策”,就只能像嵇康那样走向灭亡。范爱农的死,或是意外,或是自杀,或是被人陷害,但似乎其中有着某种必然;魏连殳后来投靠军阀杜师长,只是表面上的妥协自保,实际上是日益消沉,以自戕向他所恨的人、所恨的社会复仇。
范爱农死了,魏连殳死了,活下来的是周树人/鲁迅。
嵇康死后,向秀作《思旧赋》,有“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之句;其后数十年,早已身居高位的王戎路过昔日与嵇、阮饮酒的酒垆,有“视之虽近,邈若山河”之叹。
但鲁迅毕竟不是向秀、王戎,自从他成为鲁迅之后,便不可与这些人同日而语。毋宁说,他是作为扬弃了范爱农/魏连殳影子的实体而活在世上。这几个人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孤独者》作为扬弃的媒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魏连殳既是范爱农,又是鲁迅,他也许是鲁迅所有小说中最像他自己的人。但为何以胡风之敏锐,一开始也未能察觉这一点,就连当时最优秀的鲁迅评论者之一的李长之,也未能对这个人物或这篇小说给予足够的重视,这背后的原因值得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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