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的祖孙
我在小屋里看书,书中的文字正将我的心情吹荡的情意绵绵,屋外姥姥喊表弟吃饭了。表弟正值青春期,回话总是一吼一叫的,我的敏感的心总是被吓得一惊一乍。听见姥姥用绵长的调子喊表弟吃饭,我心头一紧,等待着表弟不耐烦的回复。还好还好,表弟这次乖乖的答应了。我又回过头来钻进书里,这时听见屋外餐桌上一唱一和的对话。表弟的声音起起伏伏、高高低低,有时能听见具体的文字,有时只能听见喃喃的低语。姥姥的声音很婉转高昂,配合着表弟的谈论不住地笑着、附和着。有那么几次,我的耳朵不由地被吸引了过去,因为表弟的调子拽拽地耷拉下来,好像在表达什么感受,而姥姥竟在一旁嘿嘿的笑了。这两声嘿嘿像是从心窝里发出来的欢喜与疼爱。我在记忆力搜索,却想不起来有任何一次姥姥对我有过某种包容的溺爱。
我有些坐不住,屋外一唱一和的嘈杂声音也让我无法读进书中的文字。我抬起屁股,出去寻觅一点食物。我端起桌上还剩下一口的凉菜,快速地扒进嘴里。我一时站在桌旁,一时站在厨房的柜台前,但是无法靠近桌边。我还是难以和表弟围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可能是去年餐桌上的争执令我有些犹豫,也可能是我的心情很难承受表弟牢骚满腹的抱怨和情绪。总之,我尽量不与表弟直接地对话和交谈,犹如在家中两条擦肩而过的平行线。
表弟也吃完了饭,在餐桌边上转悠了两圈,端起自己的碗到厨房洗了,然后拿起块糕点,继续回到房间投身于游戏的战斗中。姥姥也开始收拾碗筷了,我飘在厨房进进出出。姥姥看上去很满意表弟的胃口,因为自己的食物得到了回报而喜笑颜开。姥姥突然看见水池边表弟刚洗净的碗筷,眉头一惊,惊喜的呼喊出来:呀,你看他自己把碗洗了,真不错!我愣了一下,又开始在记忆里搜索姥姥对我的赞美,然后,我想起来,我中午洗完了全部的锅碗,但是记忆里没有多余的话语。这一次,我憋足了劲儿,把攒了半个小时的心绪和盘托出,但是语气还是俏皮了:你厚此薄彼。我并没有想通过语言改变什么,只是情绪的表达和宣泄。姥姥有些尴尬,推推搡搡的换了话题。我无趣的回到房间,心中难以派遣冷落的惆怅。
人的情感总是需要接应,错落的表达令我的内心有派遣不出去的淡淡的忧伤。如果妈妈在身边,我总会一个虎抱,亲亲腻腻地赞美妈妈,妈妈是矜持的,但对我的情感是接受的。这时候,我的情感表达有了去处,我感到心满意足。我依然热情的对待姥姥,但姥姥倦倦的回复总是让我意兴阑珊,这让我一定程度上感到清净独立,但是和表弟的比较也会让我觉得我的情意难以得到 交流。不过,我并不真心认为姥姥对待我和表弟是厚此薄彼的,只是表达情意的方式和内容不同。我的吃醋也许显得有些矫情,但对于独生子女的我们来说,这份心意是新鲜的。我们总是生活在百分百的关注和期待下,却没有尝过错落的情感空间。在不满溢的情感空间里,我们所面对的不再是百分百的亲人,而缺少的部分 恰恰 成为 我们 面对自己的空间。面对自己,便能够通往世界,便能够学习和他人相处,这是多么重要的一课呀!所以,对于这晚饭间的一幕,我并没有消极的自怨自艾,这是平常生活中最微小的一景,我在其中听到自己的心意,感受到情感的错落,并在自己难得的闲置的空间里敲下这篇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