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条、Free the Nipple、Armpits4August

没什么理论思考或政治主张，想写一下自己的经历。

I

大一暑假，天气炎热，来月经时用卫生巾尤为闷热。恰好逛到豆瓣棉条组，被科普了棉条，当机立断，骑车去东门外屈臣氏买了一盒。当时国内只有屈臣氏卖内置式棉条（o.b.），附赠指套，用中指把棉条塞进阴道，要没过第二个指节。第一次尝试，有异物感，不符合棉条组的描述。又试一次，彻底打开新天地——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夏天很清爽，睡觉不会侧漏，再也不用在身下铺一块浴巾。

使用棉条可以完全不耽误健身，甚至游泳。还是上仰泳课的时候，头一回去深水区，有些胆怯。那天在经期，但不想落课，觉得和大家一起下深水心里更有谱。于是塞了棉条就下水了。从此之后，除了经期第一天之外，其余天里的健身游泳都不用耽误。

后来o.b.不再附赠塑料指套；单个棉条仍是塑封，但远小于卫生巾的塑料包装大小。去了北美，比较常见导管式棉条，也就是有一个导管将棉条推入，不用手指，对新手很友好。塑料导管最好用，但不环保；若使用纸导管，可以实现零塑料。

私以为在国内推广棉条应该发展成一项女权主义运动。棉条或卫生巾（或其他产品）固然是一项消费选择，但问题在于，大部分人在初次来月经时并没有被提供这一选择，默认卫生巾带来的若干天的不便是再正常不过的。当我向别人建议这一选择时，经常得到的回应是不能接受在阴道里塞进东西这个做法，仿佛身体的这一部分是禁区。甚至我自己也不喜欢说、写阴道这个词——缺失的性教育让我们只会回避女性的身体，是被动的承受者，其苦难和享乐都被抹去。

II

大概从初中开始，即使夏天，女生也会在T恤里叠穿一个吊带衫。热得难以忍受，加上很多别的因素，经常声称希望自己是个男生，并和班里男生称兄道弟、玩得很好——这大概是很多人的经历。

高中毕业后去买了两件胸罩，无疑算是同龄人中偏晚的。穿了大概一年，又到了夏天，还是觉得热。那时候听说了一种叫乳贴的东西，去屈臣氏买了用。因为是硅胶制成，实际上一出汗就掉了，很鸡肋。

于是越来越无法理解胸罩的存在意义：遮挡乳头？避免“下垂”？但如果下垂是自然状态，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乳头是婴儿吸取养分的地方，为什么要被遮挡？（为什么女性的乳房被情欲化，只能被他人的目光定义？）先是春秋冬衣服穿得厚的时候不再穿胸罩，后来夏天也坚决不穿了，即使衣服很“透”。（当然，我的胸部很小，以上经历可能不适用胸大的人。而且运动的时候还是会穿运动式胸罩。）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解放乳头早就是女权主义运动中有组织的一支，默默感到欣慰：妳／你的乳頭解放了沒？ 新一波性／別平權與身體情慾除罪化運動

我的最初目的很渺小，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是一个个人主义而非女权主义的行动。不过，因此而碰到的一些卫道者的规劝，使我越来越意识到这个行动的意义。劝女性穿着不要裸露、不要走夜路之类，从父权的道德逻辑中收获自满的嘴脸可谓丑陋至极。我不知道怎样去抵抗；即使能将其背后的暴力一一拆穿，这样的声音太微弱，有生之年只恐看不到社会生活领域的真正解放，也不能避免新的维度上的暴力生成。只是继续个人主义地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III

和上面两个例子不同，不刮腋毛这件事，并非出于自己的舒适。实际上，高二时我就早于很多同龄人去屈臣氏买了刮刀，定期会刮腋毛。直到现在，夏天穿吊带衫的时候，仍会因为腋毛觉得很难为情。最可怕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意识和审美是如何产生出来的。

生活中有很多事情大概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全景敞视的社会规训，从什么是美的、健康的，到个人卫生的仪式，最后不知不觉成为微观权力的猎物、丰裕社会消费主义的帮凶。

日常乌托邦的实践仍然任重道远，要在自己与外部世界接触每一个临界点上反思、改变自己的习惯。就让这作为2019年的新年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