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女友》电视剧即将上映，男导演将如何呈现爱恨交织的少女故事？

作者：林子人

《我的天才女友》电视剧剧照

没有人知道以“埃莱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为笔名的意大利作家到底是谁，但她却在过去十年里收获了大多数其他作家难以想象的盛誉。在2011年至2014年间，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横空出世，迅速在全球多国成为畅销书：四部曲至今已在40个国家地区销售了1000万册；2017年上映了一部关于她的纪录片《费兰特热》；她的知名粉丝包括乔纳森·弗兰岑、米歇尔·奥巴马和希拉里·克林顿；“那不勒斯四部曲”甚至推动了那不勒斯旅游业的发展，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书迷前往那不勒斯参加为期半天到六天不等的“费兰特之旅”，探寻书中涉及的地点。

书迷们被书中描写的两位在那不勒斯长大的女孩——埃莱娜·格雷科和莉拉·克鲁索——延续六十年的友谊深深吸引。四部曲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以年迈的埃莱娜发现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与敌人）失踪了为开篇，通过她的口吻将视角拉回到了1950年代贫穷混乱、黑手党横行的那不勒斯，回顾了两位女孩最初的相知相交。

我们很快就能在电视上看到这两位女孩的故事了：由HBO、Rai Fiction和TIMvision联合制作的8集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即将于11月18日正式上映。这是HBO首次参与制作非英语电视剧——事实上，电视剧的对白不仅仅只是意大利语，甚至有很多对话是以1950年代的那不勒斯方言来呈现的，即使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也需要字幕才能理解。和同名小说一样，《我的天才女友》讲述了莉拉和埃莱娜是如何形影不离地一起成长于那不勒斯一个破败的社区，彼此信赖却又视彼此为劲敌。聪明漂亮的莉拉有着过人的学习天赋和决绝勇气，她想要成为作家的愿望激励了埃莱娜，但她们彼此不同的家庭背景却又让这对挚友在一个被男性主导的社会中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我的天才女友》[意] 埃莱娜·费兰特 著 陈英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01

9月初，《我的天才女友》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放映了前两集。当放映结束时，观众给予了长达十分钟的起立鼓掌，媒体影评也十分正面。根据导演Saverio Constanzo的说法，费兰特本人在看过全片后表示“非常满意”。

近9000名南意儿童试镜，作者密切参与制作全程

将这部超高热度的小说改编成符合原著作者和小说迷期待的电视剧，压力是巨大的。电视剧在意大利卡塞塔拍摄，剧组搭建了两公顷（约两万平方米）的摄影棚，这是欧洲最大摄影棚之一，容纳了书中重要角色的公寓、生活的街道等。费兰特以电子邮件的形式与主创团队保持密切沟通，导演Costanzo、联合编剧Laura Paulucci和Francesco Piccolo一边咨询费兰特一边撰写剧本。费兰特同样密切参与了拍摄过程，Costanzo告诉《名利场》杂志，他曾于拍摄开始几周后给费兰特发送了一小段小埃莱娜和小莉拉一起玩玩偶的视频，“出版社给我带来了作者的消息：‘埃莱娜希望看到玩偶的照片，因为她说它们不是那个时代的玩偶。’我的反应是：‘我的天！赶紧拍一张玩偶的照片发给她。’”

为了找到符合人设的演员，主创团队在意大利南部面试了近9000名儿童，只为挑出四位主演：两位深色头发、野性十足的女孩分别扮演小时候的莉拉和少女莉拉，两位浅色头发的女孩分别扮演小时候的埃莱娜和少女埃莱娜。

“这部电视剧的成功关键就在于选角，因为你将看到她们六十年的人生，所以必须从剧情一开始就被吸引住。”《我的天才女友》美方执行制作人Jennifer Schuur在接受《名利场》采访时说。这几位小演员需要有导演要求的“经典脸”，也需要会说书中描述的那种独特的那不勒斯方言。这迫使选角团队只能将精力集中在“意大利南部的一个非常小的区域，与此同时还要暗自祈祷有人能够做到”。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符合目标的演员。四位入选的女孩全都没有职业表演经验。15岁的Gaia Girace扮演少女莉拉，她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上过表演课的；16岁的Margherita Mazzucco扮演少女埃莱娜，她在学校接过了选角宣传单，顺利地通过了试镜；11岁的Elisa Del Genio扮演童年埃莱娜，她陪自己的哥哥来试镜，哥哥因为长相太过北欧没有入选，她却入选了；12岁的Ludovica Nasti扮演童年莉拉，神奇的是她本人就和书中的莉拉一样有种吸引人的野性。

左为童年埃莱娜（Elisa Del Genio），右为童年莉拉（Ludovica Nasti）

在Schuur看来，《我的天才女友》之所以如此深入人心，就是因为两位女孩试图挣脱束缚、获得自由的人生能够引起所有人的共鸣，“我们不太有这样的故事，文艺作品中女性不太能够被允许描绘成复杂的人类。”Costanzo认为费兰特特别擅长揭示“女性禁忌”（feminine taboos），表示刻画女性友谊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题材：“你讲述一个你的朋友的故事——你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你最大的敌人——你喜欢她，爱她，她帮助你超越你自己的局限。但在另一方面，如果她比你更成功，你也会感到痛苦。”

对于这位男性导演来说，女性的情感世界简直是一个需要用一生去解答的谜：“它就像宇宙一样宏大！我看到我漂浮其中，自言自语：‘我对生活一无所知。和其他人相比我的理解太有限了。’”

男性导演能拍好女性故事吗？

当HBO宣布《我的天才女友》将由一位男性导演执导时，许多书迷都十分惊讶——毕竟“那不勒斯四部曲”以女性主义视角为特色，男性真的能够捕捉到女性心理的微妙之处吗？

导演Costanzo现年43岁，来自罗马，他此前的作品包括电影《饥饿的心》（2014年）和意大利版HBO电视剧《扪心问诊》（In Treatment）。早在2007年，Costanzo就与费兰特有过接触。当时他向费兰特询问《失踪的孩子》（“那不勒斯四部曲”最后一部）的改编事宜，费兰特给予了他非常简短的许可回复：“我希望你的方式……根据你喜欢的方式去做吧，而且免费。”Costanzo试图改编小说，却没有成功，他事后联系过费兰特表达了歉意，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9年后，费兰特的出版商主动通过电话联系了他，称小说家希望由他来执导《我的天才女友》。

“我深深地喜爱这本书，在接到那通电话很久之前我就读过了。我非常熟悉费兰特的作品，非常熟悉她理解写作、戏剧、角色的方式。所以我答应了。”Costanzo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说。

Costanzo评价《我的天才女友》是一部“非常贴近心理却从不虚伪的作品，它讲述的事实，从不妥协”，他认为费兰特在这部小说里深入探索了人类情感，写出了一个堪称史诗的悲剧，在情感深度和故事线广度之间达到了很好的平衡。“这是一个属于所有人的故事。我发现即使我是一个男人，我也能够从埃莱娜和莉拉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就像是一面镜子——你能够在这个故事里反思自己。这就像一个奇迹，很少能够发生。要让它发生是非常不容易的。”

Costanzo告诉《卫报》，对于电视剧改编，费兰特从一开始就坚持的一点是电视剧保留小说的开头，“之后我们理解到了，（主角）是为了复仇写下了这本书，她的字里行间里有愤怒。在复仇中有爱，有恨，有所有的一切。”

关于表演，Costanzo表示埃莱娜是个更难演的角色，她处于叙述的中心，但也需要给莉拉“提供空间”：“埃莱娜需要具有个性，她需要有能讲述的东西，但也需要默许、倾听的能力。”另一方面，莉拉“就像一个巨人。要找到一个巨人是很难的。”Costanzo对童年莉拉的扮演者Nasti赞赏有加，“她是一个天才——她是个孩子，但她对生活的理解远远超过我。”

左为少女莉拉（Gaia Girace），右为少女埃莱娜（Margherita Mazzucco）

费兰特：女性艺术家应该有绝对的表达自由

在《我的天才女友》即将正式上映之际，费兰特难得地接受了意大利媒体Repubblica的邮件采访，介绍了她是如何介入电视剧改编拍摄的。

费兰特称，她就剧本、剧情、角色和背景环境给主创团队提供了大量建议，但她本人无意在未来从事电影或电视剧工作：“我从根本上否定了在未来投身电影或电视剧行业的想法，这不真的是关于剧本写作，我没有这种能力。我宁愿和Costanzo和他的同事讨论他们写的东西，在我觉得有必要的地方介入。”有意思的是，鉴于电视剧是以那不勒斯方言拍摄的，费兰特先是拿到了标准意大利语的剧本，然后着手将剧本改成方言，她说，这种体验就好像是书中的埃莱娜努力隐藏起自己的口音，让自己更像一个北方意大利人一样。

费兰特虽然没有参与选角，但她对几位主演非常满意，“Costanzo选出的小莉拉对我来说堪称完美，小埃莱娜在某些时刻也能够和她之后成为的女人融合在一起。”

在费兰特看来，原著作者对影视剧改编的介入越少越好。“在选角一事上，他们曾有几次邀请我发表意见，但我只有很复杂的感受。事实上，如果由我来挑两位女演员，我永远都挑不出来。通常我在写作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形象是五彩斑斓的，有些时候超级清晰，有些时候很模糊……在我看来，原著作者不应该行驶否决权：导演必须在构件作品上享有绝对的自由。无论发生什么，书是不需要被保护的：它们就在那里，绝对固定、充满耐心、无懈可击。”

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导演Saverio Constanzo

对于导演性别的问题，费兰特认为，即使是一位女性导演也不一定能够完全符合她的期待，但她相信女性艺术家“在绝对的自主、不受任何干预的条件下”，比男性艺术家有更强的迫切性去讲述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在另一方面，既然这个男性在绝对自由中选择将我的书改编成电视剧，我希望他能够在肩负悠久男性传统的同时，采用和尊重我的视角。”她说。

据了解，费兰特目前在创作一部新的作品，但她没有透露作品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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