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系列-李淑英(1956——?)
魏思孝
观音
少女时的李淑英,遇到过一个下放到农村的画家,并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的美术。在农忙间隙的田间地头,或者天黑前的打麦场。画家拿着棍子,在地上临摹,远处的树木以及低矮的草房,还有人的肖像。他让李淑英想象,这些形状添上色彩后的样子,就是你眼前的世界,但又不是,因为客观世界缺乏幻想,并没有那么生动。
李淑英双眼皮,身材均匀,是人群中能首先注意到的那位。不过这局限在农村,考虑到其他人风吹日晒,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而她不事劳作,因手巧多以针线活为主,脸皮细嫩白净。读完初中,家里没人支持她往上读,但她知道,自己是块读书的料,还有绘画。种地和流汗和她无关,是另一个层面的。父母说,你投错胎了,应该生在财主家。农民不劳作,意味着是个废物。土地不是用来涂抹在画布上的,需要汗水来浇灌。几年后,李淑英嫁给了临镇的卫学泉。
卫学泉兄弟三人,他排末。大哥前些年因家庭琐事,跳了村西边的水坝,老婆改嫁,留下女儿跟着老二。卫学泉和二哥卫学水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卫学泉头脑聪明,也勤快。卫学水言行一致,沉默,懒惰。卫学水的老婆是个罗锅,头抬不起来,家务和土地都她一个人的事,但也没从丈夫那里得到半点尊重。李淑英嫁过来后,夫妻住老宅。老人帮卫学水一家在后面盖了土坯的新房。老人在院子里搭了间棚子,烧火做饭睡觉都在里面,冬天在门上多盖块木板挡风御寒。老宅和新房一个门进出,多有怨言。不是谁家的鸡越界了,就是谁家挂在外面的玉米少了几个,事虽不大,也得咒骂一番。卫学水不出去干活,坐在院子里下神。一会,李淑英从外面回来。卫学水低头拿眼瞅。李淑英说,再瞅,眼都掉地下了。卫学水说,还掉你娘的逼里呢。
1981年女儿卫云出生,1985年儿子卫东胜出生。卫学泉当骡夫,赶车送货,回来后再去地里操持农活。卫学泉不识字,晚上李淑英给他记账。李淑英在院子里画画,孩子在地上到处跑,身上蹭得都是鸡粪。画家留下了本敦煌莫高窟画册,年代久远有些破损。李淑英先是照着临摹,时间长了也可以创作,她喜欢画观音以及飞天,对罗汉没兴趣。村里的人家陆续在北边盖起砖瓦房,李淑英的家里到处贴满了画,土坯房阴潮湿,画陆续掉色,过不了多久再贴上新的,像个小型的美术馆。李淑英一家不爱和人来往,参观的就自家这几个人。
卫学泉越来越不爱在家里呆,拿着馒头去外面吃,在人多的地方扎堆,听人说话。别人问,老卫,你家什么时候盖新屋。他只笑不说,回去后骂,我盖不盖房子管你们什么事,吃饱了撑的。又问李淑英,你画这些有什么用,钱给你,都买了这些东西,炒菜也不知道放油。
卫云念小学的时候,代表镇上参加县运动会拿了奖牌。小学读完,特招进市体校,经常去外面参加比赛,不常回家。墙上挂满了卫云的奖状和奖牌。卫学泉在人堆里,冷不丁地插话,又拿奖牌了。村民说,好好培养。卫学泉说,跑得快,随我。体校开销大,偶尔能看到李淑英去地里拔草。家里吃饭见不到菜。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吃肉。但村里有宴席,交了礼钱去坐席。席间,别人打趣卫学泉,你也不是不吃肉。十三岁的卫云,因早恋被体校开除。她没继续读书,在外面干什么,也没和家人说。
散打
卫学泉卖了骡子和马车,跟着建筑队四处盖房。他的匠工手艺好,划灰线砌砖,挑不出毛病。卫学泉买下前面的宅院,用空心砖搭建了几间房,当储物室和厨房,庭院地面仍是土的,下了雨没法走路。老宅逐渐没人住,大家都在村北的新宅区,晚上周围寂静一片,繁茂的树,夜空的风,以及动物的粪便。李淑英养鸡还有兔子,她喜欢食草动物,不争不抢。
1996年村西边开了个小煤井,钻到地下二百多米,没挖多少煤,地下水顺着沟渠,灌满了小坝。李淑英坐在升降机旁边,按指令摁开关。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清闲简单,只是难熬。
几只兔子,躺在卫学水废弃的院子里,头被拍扁了。李淑英下班后,从煤井往家走,半路上被两个侄子拦住了。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把李淑英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问她,还骂不骂人。李淑英报了警。卫学水托人来协商。李淑英说,兔子不值钱,我也不值钱了?李淑英的两根肋骨断了,赔了她两千块,也没住院,用帆布裁剪成胸衣固定住。她躺在床上,喘口气都疼。夏天,燥热,过得漫长。卫学水的老婆在村里散话,打她一顿还要报警把我儿子抓进去,一点亲情都没有。话传到李淑英的耳朵里,她把沙子筛干净装进化肥袋子里,吊在树上。读小学的卫东胜放学回来打沙袋,早日为母报仇。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卫东胜的手背上长了一层茧子,骨头也比常人硬。阴天下雨,李淑英的肋部会疼,她看书自学中医,自己抓药熬着喝。也配方子熬药让卫东胜喝,能健身强体。卫东胜不爱喝,总是偷着倒了。镇上的大集,有抽奖活动。卫东胜花了一块钱,抽中一辆自行车。李淑英笑得很开心,生活在变好。
秋天,地里种上小麦,卫学泉跟着装修队去了济南,贴瓷砖刮瓷,钱赚的比以前多,一去两三个月,回来也就住一夜。没人给他记账,每天具体都干了什么,都在卫学泉的脑袋里,没出过岔子。他从外面带回来了彩电,组合柜,还有梳妆台。家里放不上,李淑英把杂物往外挪。一天,李淑英卖废品,认识了经营废品站的老张。临沂人老张,把老婆孩子扔在家里,来这里收废品。他给了李淑英几本平时收到的拳谱,迷踪拳,五步拳,擒拿术等。卫东胜照着书上练功,在学校成立了一个地下组织,名叫“黑龙会”。不久便被班主任一窝端了。李淑英去老张的废品站住了几天,不干活,在纸上画。老张让她分拣废品。李淑英收拾了下行李,走了。几天后,老张看到纸上的画,除了观音,还有他的肖像,比本人好看,单眼皮画成了双眼皮,过于美化了。
卫学泉听到了风声,从外面回来,他的样子老了许多,人更瘦了,牙也掉了两颗,这是开始,以后他会陆续掉牙,不到五十就会戴上假牙,搭配的还有白发,先是鬓角,然后逐渐都白了。他没再出去打工,在附近找点零工,有什么干什么,依旧少言寡语。卫东胜初中上了一年,去了武校练散打,经常去外面参加比赛,在和队友的合影中,他脖子的奖牌不是最多的。李淑英关心儿子的学业。卫东胜听烦了,习武是为了防身,不是报仇的,武德你懂不懂。李淑英说,你学瞎了。卫东胜又说,把人打残了,你有钱赔吗。
邻村的幼儿园换新址,请李淑英在围墙上画画。李淑英用了三天时间,在十几米的围墙上,画出各种卡通形象,有米老鼠,熊猫盼盼,还有葫芦娃。形神兼备。许多人在旁边参观,大家只知道李淑英平时不干活,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园长给钱,李淑英不要。园长买了一箱鸡蛋,送过去,再三推脱后,李淑英收下了。
新房
进入新世纪,儿女常年在外,老宅没落脚的地方,晚上挤在一张床上,春节回来住两天,就又走了。他们在外面具体做什么,也不说。总之带不回什么钱,还要李淑英两口子贴补。每次回来,儿女总带回从超市采购的新鲜东西,塑封的肉食,牛奶,以及包装精美的零食。有些东西李淑英和卫学泉舍不得吃,下次儿女回来后,东西还在,已经过了保质期。周围多了许多化工厂,地下水被污染了,煮开后仍有股酸味。儿女习惯喝纯净水。李淑英想不明白,喝水都要花这么多钱。
卫云到了结婚的年纪,村里有人做媒,都让李淑英回绝了。女儿应该有更好的出路,而不是局限在农村。有年春节,卫云带回来一个男的,比她小四五岁,头上染着黄毛,不爱说话,说是做生意的,样子又不像,和卫云站在一起还矮半头。当天,李淑英就把这男的赶走了。一起走的还有卫云。家里气氛压抑,卫学泉出去看人打牌。春节,村里的道路上停着不少汽车,大家的生活都在变好。具体在卫学泉的家里,年景不好,机会少得可怜。前些年,卫学泉没有赶上最后一批的工厂招工。如今快五十了,在劳务市场打零工,没活干的时候,李淑英的脸色不好。两个人总是吵架。
李淑英把心思放在中医上,砂锅常年冒热气。他们吃得越来越独特,搭配药材熬时令植物的根。非典那年,卫学泉总是肚子疼,在医院查出胆囊炎。李淑英不同意住院,回去给卫学泉按方子抓药熬制。喝了半个月,卫学泉病好了。从这以后,李淑英熬什么,他就喝什么。村里一个刘姓男的,五十多,肝癌晚期,从医院回来后在家里等死。李淑英找上门,脉没把,站在床边看了几眼,回去熬了几碗中药。老刘喝了几次,人死了。李淑英去说,太晚了,要是早期,我能治好。
政府下文,农村危房改造。全村还住在土坯老宅的总共三家,李淑英家是其中之一。政府出资盖砖瓦房。房子盖好时,村里换届选举。村主任姓王,让李淑英交一万块钱,才能搬进去。李淑英去村里找,李主任在台上的时候,没让交钱。王主任说,那你去找他。李淑英再来问。王主任指着她鼻子说,你去死吧,死了就没这些事了。
李淑英写好检举材料,先送到镇政府,镇政府的工作人员找村委谈话。王主任去找李淑英,钱不交也行,从村里发放的福利扣,什么时候扣完,房子让你住。李淑英拿着材料又到了区政府,门还没进去,被村里用车拉了回来。她又去了济南,厚厚一沓的材料,字迹潦草,分辨不清。接待人员让李淑英口述,她语无伦次,先说早年刚嫁过来被人欺负,再说绘画没施展的机会,最后说女儿上体校被开除,体校让国家损失了一块奥运会金牌。工作人员听得一头雾水,让她回去等消息。回去等了几个月,没消息,李淑英想去北京,被卫学泉拦了下来,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
三年后,卫学泉夫妇住进了新房,玻璃门窗都是铝合金的,又添置了沙发彩电冰箱。没多久,五十多的卫学泉先是感到胸闷,然后是丝丝地疼,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也不管用。去医院检查,是肺癌。听到治疗费,李淑英不同意住院。
卫学泉理了光头,躺在新房客厅的沙发上输氧,身体皮包骨头。隔一会,他央求卫东胜按摩下身体。本家的一个弟妹来看望。趁卫东胜出去的间隙。卫学泉说,我活不了多久了,闺女儿子还没成家,你这当婶子的,以后多操点心,这个家指望不上李淑英。没入秋,卫学泉就死了。
由于李淑英为人的缘故,卫学泉的葬礼,本族没什么人来帮忙,抬棺木需要的四个人都凑不齐。卫学水的两个儿子没来。有人提议让李淑英放下之前的矛盾,以卫学泉顺利发丧为重,让她亲自去讲和。劝说之下,李淑英的态度有些松动。随着离卫学水的家越来越近,李淑英脚步犹豫起来,她说,把屎抹在我做饭的铁锅里,这事我到死都忘不了,让我向他们低头,门都没有。一个家庭无可救药呈现破败之势。卫学泉躺在棺材里,对周遭正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没有料到,他的妻儿正在为如何将其尸首火化而犯愁。卫学泉以一种与他生前相匹配的情形,化为灰烬。
轮椅
装修房子,以及卫学泉生病,花光了本就不多的积蓄。李淑英想不通,儿女在外工作多年,怎么没攒下钱。他们只是说,外面的花销多。而他们又不愿意回来。李淑英一个人守着新房,供奉菩萨和听佛经。让她心烦的事不少,比如换届选举,王本道连任了。卫云快三十了,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也多是离异或者带孩子的。李淑英让她回来相过几次亲,都不满意。卫东胜带回来一个姑娘,李淑英没看上,三言两句,把人气走了。凡事在变,比如卫东胜的发型,从长发到莫西干,然后中间留着辫子两边剃光。也许真不适合在农村。
李淑英出门倒垃圾,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先是勉强能走,再是扶着墙,后来脚不敢着地,喝了中药,作用不大。去医院,检查出股骨头坏死,还有类风湿。做手术要几万块,李淑英拿不出这么多钱。女儿给她买了轮椅,她坐着去集市上买东西。推不动轮椅后,打电话让人帮忙带点吃的。一次拿两斤馒头,能吃一周。有时,会有人送来水饺和菜饼。李淑英吃坏了肚子,说有人存心害她。逐渐也没什么人来看她了。她变着花样熬中药,喝的上吐下泻,房间弥漫着酸臭味。她躺在沙发上,在旁边放了两个垃圾桶用于排便。有人来敲门,她也不开,走出去开门要花十几分钟。偶尔李淑英会接到乡邻的电话,没别的意思,怕她死在家里,没人知道。
妇女们在路上聊天,从后窗户传进来。李淑英听到了,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比她平时和人交谈时有条理还流畅。李淑英的脸歪了,身上鼓出许多包。儿女回来,想带她去医院。李淑英不去,说这是药效起作用了,在排毒,很快就好了。
平静的日子,李淑英喜欢回忆往事,五十多年,最不缺的是仇恨,以及受到的不公。村里有人上访,都会带着李淑英。轮椅上这个形状古怪的妇女,话虽说不全,也是底层被欺压的明证。冬天的一个晚上,李淑英躺在沙发上瑟瑟发抖,身下铺着的电热毯作用不大,散热器在宽敞的客厅里也不值一提。庭院里传来几声巨响。李淑英一夜没睡第二天起来,屋檐的玻璃罩上多了几个窟窿,冷风往里钻。镇上的警察来了,了解了下情况,又走了。李淑英怀疑的对象众多,王本道,卫学水,平日受辱的那些个妇女。
村里待不下去了。李淑英把卫东胜喊回来,接她走。卫东胜雇车把她送到养老院,一个月五百,管吃管住,但态度不好。晚上李淑英尿了床,也没人来换,被褥上结了一层霜。没几天,李淑英闹着要回去。卫云从郑州回来,雇车把李淑英接回村里,换了玻璃,买了采暖炉。冬天剩下的时间,卫云在家里照顾,李淑英胖了几斤。春节,卫东胜也没回来,电话联系不上。
开春,李淑英勉强能坐轮椅自理。卫云告诉李淑英,卫东胜工作的洗浴中心有色情服务,抓进了看守所。交不起保释金,卫东胜在看守所的那七个月生活规律枯燥,六点起来,简单吃完饭,叠餐馆用的卫生手套,午休,下午继续叠手套,六点下工吃饭,新闻联播之前看半个小时央视三套的文艺节目,歌颂祖国之类的以及小品相声,都不怎么好笑。出来的前一天,卫东胜叠手套的速度破了纪录,用积分换了一顿带五花肉的小炒。半年后宣判,卫东胜缓刑两年,每周去派出所报道,每天发送两次定位表明在本地。
卫东胜在市区租了房子,和李淑英住在一起。他在一个健身中心当散打教练,工资不到三千。卫云在外地,不知道做什么,不常回来。白天,李淑英有时看电视,更多的时候写上访材料,字迹依旧潦草,但比前些年有所进步。她看到新闻中,一个老太太七十多开始画水彩,一幅画能卖几千块。她想过尝试,不过颜料画布需要钱,只是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有另外一条路,只是不是今生了。
村里的年轻人陆续在城里买了房子,留下的大多是老人以及能力不够的,邻村的幼儿园废弃了,有人在里面搞养殖,围墙上的画已经褪色,成了贴告示的地方,红纸是喜事,白纸是葬礼结束后主家的答谢名单。几场大雨之后,老宅岌岌可危。村里给李淑英打过几次电话,让她回来修缮。李淑英说,没钱。李淑英的几亩地,留给别人耕种。一年两季收成,给她送点玉米面和花生油当做酬谢。李淑英嫌少。对方说,多了没有,要不你自己种。又一次换届选举,王本道下台。新上任的是以前的老李,他给李淑英打电话问好。李淑英说,老天有眼。老李说,你别去上访了,对我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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