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火”的意象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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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运，新一年的第一次艺术院线经历就是观赏Andrei Tarkovsky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最后一部影片，Offret（牺牲/Le Sacrifice/The Sacrifice）。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寥寥数片，就凭借空前的寂寥深邃影视风格探讨了对人类精神的关怀和对宗教信仰的剖析，自成体系，供后人敬仰。
这一次的Offret是4K修复版。当Alexander“牺牲”自己，一段十分钟的长镜头献祭房屋，完成影片之前提到的牺牲救赎，那种震撼感无法言说。对影片的分析，对Tarkovsky整体的风格分析和其自传及电影理论著作《雕刻时光》（Sculpting in Time，1986）的探讨，已经太多太多。本篇文章简单介绍Andrei Tarkovsky影视作品中火的意向表达，虽然会有其作品的提及，但目的并不是对具体的某一截点，某一影片进行梳理，而是对整个意象的小结，挂一漏万。
在Robert Bird 2008年的理论书籍，Andrei Tarkovsky: Elements of Cinema中，Bird以四个代表意象来总结Tarkovsky的风格，Earth （土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泥土），Fire（火），Water（水），Air（空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气体氛围）。在第二节“火”中，火被理解成Tarkovsky个人思绪理解的最为直接的影视化表达，通过对火焰燃烧时影视的定格凝固，而使观众跳脱火这一物理层面上的含义而形成新的感官体验和哲学思考。
在其他影片中，通过燃烧等与火相关的折射而形成新的感官体验和故事理解的手法是普遍，有时甚至浅显的，通常的理解有“灭亡”和“重生”。残垣断壁，黑炙焦烤下的灭亡往往是个人层面上的彻底灭亡，是一个人个体或者一段往事的埋葬。而重生，往往伴随着某一物体的保留，比如房中的家人照片，某一植物等等；或者个体意义上的离去，比如自己点燃房屋然后展开新的征程。在这一层面上，Tarkovsky并没有实质上的突破“灭亡”“重生”“轮回”的主题，但他却把个人的层面上升到宗教，精神，人类整体的循环理论中。在他的影视作品中，火不再是对一个人或者某一往事的埋葬，而是对一种精神泯灭的怀缅。这种怀缅自然离不开故事背景设置和其他影视元素（啊，那神圣的配乐）的影响，但火的拍摄手法无疑强化了精神层面上的理解。比如，在建筑燃烧时，呈现方式是诗意的。当表皮完全烧透的情况下，房屋的主体构造显而易见，火成了房屋新的façade外体，自成一体，仿佛没有毁灭的痕迹。当我们看到一家人的牺牲，所想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沦陷，更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可能性的恐慌和人性弱点的赤裸体现。更难为可贵的是，在其不同作品中所体现的哲学不一致性在火的催化下反而形成了和鸣。简而言之，不断重复的火的主题并不是为了突出Tarkovsky作为great thinker（伟大思想家）的身份，而是great practitioner（伟大践行者）的代表。当然，这并不是说Tarkovsky不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而是说在他有时不一致的哲学思考里却是一致的践行方式。这种理解可以更好地帮助我们理解其中的不一致（过程）和一致（结果）。而这结果，就像是Bird在结束火这一章节时选取的在牺牲一片中的最后总结
“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火本身并没有宗教隐喻，但Tarkovsky却强有力的让观者体验到宗教，精神，等哲学层面的抨击。这种选择方式比直接的宗教故事引用，比如石雨，更为震撼，受众也更为广泛。非基督徒可能不理解在Carrie（1976）结尾埋葬方式的选择，但所有观众都能对火有所认知。这就是Tarkovsky可贵之处之一，用常见的意向达成个人与灵魂，生命意义的和解。而在此层面上，哪怕你不熟悉他的作品，或者不喜欢他的作品，也能感到其中道德完整性的追求表达。于是，火的价值突破了代表的哲学含义，又回归到本身的物理性存在。看火是火，看火不是火，看火是火。Good Alternative基于此截取的关于火的片段，对于没有看过Tarkovsky作品的观者也能产生深层次的质问，这种质问自然脱离了影片故事而去强调火本身对于人的灼烧和升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nw8vbWxc-8
在物理火的面前，有欢笑，有绝望，有逃离，有瘫坐，有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有跨越宗教的信仰表达。
对于场景的表现，往往是火-被灼烧的个体-火；抑或大远景定格；抑或伴随人物肢体动作的火的运动。一切都有机的结合起来，哪怕当与水在形式上有所冲突的时候，两者又通过镜头缓慢的移动和调动形成了美妙的和解。而这种和解带给人的感官却脱离了火的炙热而成为肃穆严肃的，冷的，冲击思考，譬如Зеркало (1975) （The Mirror/镜子）。
Vida T. Johnson在The Films of Andrei Tarkovsky: A Visual Fugue直言这种隐喻是信仰的表现，这种信仰，虽然不同观者有不同程度方向的思考，但都认可信仰这一综合层面上的意向表达。但令人震惊，同时又令人理解的是，在1981年一次讲座中，Tarkovsky直言*：
There are some artists who attach symbolic meaning to their images, but that is not possible for me. Zen poets have a good way of dealing with this: they work to eliminate any possibility of interpretation, and in the process a parallel arises between the real world and what the artist creates in his work.
有些艺术创作者在他们的影视画面中添加意向的表现方式，但于我而言这是不可能的。禅意诗人有一种很好的对此的处理方式：他们极尽可能地去消除任何解释，但在这个过程中，在现实世界和艺术创作中形成了并行
令人震惊的是如此直接的对于意向表达的驳斥，尤其是这种意向理解并非是被加工的，而是观者直接的感受和屡次出现的强化。但令人理解的是，当你看完他所有的作品后，火似乎就是在那里存在的，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出现。对于日常的事物又为什么要强加意向呢？于是，情绪的冲突又被拉回了日常中的不寻常，普通人中的不普通。Tarkovsky多次在不同场合表达他对于强加解释和意向理解的反对和不满，但与此同时，他没有否认带有目的性的使用某些道具或场景，但这些的基础是自然符合逻辑的。对于观众而言，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场景是可以被接受的，导演的意图不能完全遮盖观者的感受，但如果桎梏于火本身，我们就又同时失去了理解火的含义。就像，
观众成为了焰火定格的一部分，但没有广角去展示火的周遭，火的运动，火与他人的互动。
*secondary source：NoFilmSchool, retrieved from: https://nofilmschool.com/2014/05/andrei-tarkovskys-use-water-fire-in-films-is-there-symbol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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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应该会有机会在影院重温其所有作品，在重温完所有作品和阅读相关书籍后，会补充火的意蕴，若有可能，把其他三种元素也添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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