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记

在浴缸里泡澡，是最舒服的事，浑身放松。尽管我有点怕水，水性的汹涌沉重让我紧张，不敢伸开双腿怕被淹没，战战兢兢。此时的双腿仍然像漂浮着的那么松软，没有落地的存在与实在感。无论是泡沫浴还是玫瑰花瓣浴，都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以后家里一定要有一个精致的浴缸，漂亮的浴室，丝质浴衣，香水，淡淡清香的沐浴露，一本书可以看，好看的镜子。 家里太贫穷，父母太辛苦，一辈子没有享上什么福，如果有浴缸可以每天泡澡，就会很舒服，去除疾病。这个愿望以后我会帮爸爸妈妈实现。 家里没有浴缸，只有两个大盆，一个铁盆，很重，一个塑料绿盆，铁盆用来下雨盖锅灶，盖房顶晒的粮食五谷，塑料盆用来洗澡。没有塑料盆之前是用大铁盆洗澡的。现在我和爸爸姐姐都劝妈妈不要再用大盆洗澡，而是用小盆，又省水又卫生，但妈妈早就习惯了贫穷时光的洗澡方式。 春末，夏天，夏末秋初，小时候，我和爸爸妈妈姐姐都会坐在盆里洗澡，妈妈烧一锅热水，倒半盆，再兑半盆凉水，午后在院子里角落，在房间里。我们洗澡妈妈烧水倒水加热水，妈妈洗澡我来做后勤工作。我让妈给我搓澡，妈妈又用力又温柔，搓得干净，让姐姐搓，她使劲搓一处几下，就好了。我给她搓，很卖力，她还嫌痛，娇嫩的很。 傍晚，热风吹着，妈妈坐在盆里洗澡，水哗哗地从背上流下来，从前胸流下来，妈妈总会呼里哗啦地放一串的屁，爸爸笑，妈也笑。妈会让我给她搓背，爸让妈给他搓背。 夏天午后，我在院子里的角落洗澡，院子上有人家的一个小门和菜地，怕被看到。风吹来，冷冷的，我的皮肤光滑，不需要沐浴露，没有油腻感。像电影《青木瓜之味》里的女孩洗面的感觉，清爽，我的身体还刚刚发育，未成熟的樱桃，羞涩而纯洁。 我在房间里洗澡，用搓巾搓身体的泥垢，够不着的后背用毛巾拉直斜拉着搓，傻傻地用梳子梳刚生长的阴毛，用水一遍遍冲洗下面，家里没有洗下面的盆子，我只好用洗脸盆，每次用之前反复用刷子刷洗。我用洗脸盆洗内裤，姐姐爸爸会嫌弃，其实我并不愿意用，我嫌脏，家里太贫穷，又缺水，我一遍遍冲洗内裤已经很浪费，但我有洁癖。 我上陕县二高，一两周洗一次澡，和女朋友一起。在单间的浴缸里，十元钱，一人三块五。我们三个一起坐在浴缸里，互相搓背，霞说：你看外面的房顶上的人可以看到我们，因为窗户上没有贴窗纸。我们抓起泡沫，挥洒在彼此身上，多么快乐的时光。

北方不能随便洗澡，记得小时候街上开了一家澡堂子，只见外面烟囱冒着大白烟，没过几个月便停办了。冬天，农村人不洗澡，讲究的农村人去城里洗，而城市的人们几天一次提着澡篮子去大浴室洗澡，叫浴池又叫澡堂，从厚棉门帘进去之后，先交钱或者划票，给钥匙，换鞋柜上的公共拖鞋，剪了脚趾头的。又是一个棉门帘，进去，年轻女孩在往身上涂身体乳，老人弓着腰在穿内裤，扁平的胸罩，妈妈给女儿穿裤子，手伸进小秋裤里把小孩的腿往里塞，用浴巾给宝宝擦头发，裹紧它的身体，脱了衣服，掀起小白布帘，看不到里面，只有白雾，渐渐走近，才可以看到人，小宝宝在浴盆里嬉戏，玩水，妈妈给女儿搓澡，女人平躺在沙发上让戴胸罩穿内裤的大屁股女人搓整个身体。站在淋浴下，冲洗身体，搓澡，冲洗，洗头发，涂沐浴露，冲洗全身，就洗完了。穿上干净的衣服，抺上护肤品，脸红通通，回家吃水果了。

洗澡记 两个老太太聊人生 农村老太太在街道扫大街 城市老太太说你穿太薄了 别扫了 背都驼了 城市老太太说我是不驼背 年轻时候经常跳舞呢 说着就扭了起来 又有一个胖老太太 她说还是农民好 个个都发财了 她问扫地老太太 你多大 我俩一样大呀 可是你不显老 你染个头发 烫个卷就不老了 不一会儿 扫地老太太落寞地走了 她多像我妈妈 一个灰溜溜的小绵羊 不争 不吵 总是笑笑 她只爱绿油油的麦苗 金灿灿的油菜 和村子里的男男女女一样 低头干活 吃大碗饭菜

那个驼背的小老头 他总是赶着羊去山坡上放 羊到了庄稼地 他会吼几声 仰躺在草地上 听收音机 自在 逍遥 他的女儿 我一直觉得像画里的美女 又像黛玉 结了婚之后 却满脸长斑 成了泼妇 据说是丈夫有了另一个女人 一年没回家

我的一个爷爷 总是会下地干活 终于有一天 一粒米都咽不下去

我的二伯父 当了一辈子的乡村教师 老了却爱上赌博 婆娘总是骂他 快回来看孩子

我的一个奶奶 镶一口金牙 总是坐在门口晒太阳 直到去世

澡堂里的搓澡女人是辛苦的女人，每天在白雾中穿行，变形的身体在女人面前呈现着，穿着胸罩，下垂的乳房仍然不改，穿大号的内裤，平坦的屁股，腰间的赘肉，给一个又一个女人搓身体，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前面，后面，屁股，脚，不怕臭，不怕累，曰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病了，一个人躺在换衣间，不停地咳嗽，脸色发红发热，生病了也要干活，不会请假。她们也有老公孩子，但它此时的身份是澡堂里的女人，这只是一个符号，它最终是女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妈妈，一个女儿，一个妹妹，一个姐姐。

关于洗澡

天黑了

她拿出一个袋子装上内裤、内衣、毛衣、毛裤、外套、裤子

拿出另一只袋子装上拖鞋

最后一只袋子，装上洗澡巾、香皂、洗发水

出门

穿过一条小吃街

挤过来挤过去

和门卫示意 上楼

躲身进了浴室

小心地开一条缝

再开一条缝

再开一条缝

大了

关上一点

洗澡 边念叨着男人的臭袜子怎么不扔掉

用手啪啪啪拍拍身体 拂掉水滴 捂住肚子

穿上内裤 内衣

毛衣 裤子

开大窗户

伴着月亮回家

心里一直想，这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老太太，白皮肤，在澡堂里洗澡，她坐在那里，大奶子压在腿上。 老太太穿着洗的次数过多的内裤，皱巴巴，洗的搓的破洞，旧的质感，布的琐碎，琐屑。织物的松烂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