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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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晚我醒来喝水,才站起来没走两步,便感到身后的床上有些不对劲。
我回头看去,看见我和妻子还睡在床上面。
当时房间里很暗,窗帘微微被窗户缝渗进来的风吹拂着,偶尔会有一丝不知名的光线从外界投进来。
那个“我”只出现了一瞬间,待我眨眨眼睛再看过去,他就消失了。
这件事情,我只当眼花看错了,亦或是发了一个怪梦。可几天之后的一次起夜,我又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
我怕吓着妻子茉茉,事情便一直没有跟她说,但又连着发生了好几次之后,我确定是有什么不知名的怪象,确确实实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的好兄弟阿A,他博闻强识,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玩意和现象,还完成过好多国内外不知道是否被承认的奇怪学位,那阵子我被晚上的怪事折腾的有些心神不宁,又不知道找谁商量,便想起了他。
于是来不及等到周末,在一个工作日里,我请了半天假,便找到了阿A,跟他讲起我的遭遇来。
见到我过来,阿A似乎有些惊讶,也难怪,我们好多个月没有联系过了,哦不,也许有一年多了,上一次见面还是我新家刚装修好,我和茉茉还承包了一大桌饭菜招呼这些好朋友呢。再后来呢,过日子呗,婚姻生活忙碌得多,轻松得少,我们都不再能随心所欲地随时找朋友聚会玩闹了。
手忙脚乱收拾了一阵之后(阿A可是我兄弟里最有名的宅男,屋子也是出奇的乱),阿A便把我迎进了屋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听过我的描述,阿A十分肯定地告诉我,我看见的,应该是我的“蝉蜕”。
其实也不该叫做“蝉蜕”,我是指我看见的那个东西,根据阿A的理论,我们人类在生活中,多多少少是会不断新陈代谢的,就像秋蝉,它们鸣叫过一阵子,便会退下一副皮囊,再从中长出新肉身来。而我见过的那个东西,其实也就是我的“蝉蜕”,或者,称它为“人蜕”更恰当些。
但值得注意的是(阿A说道这里的时候可严肃了),这些人蜕,其实有时候也会承载一部分原先主人的灵魂,也就是说,它们也是可以逐渐发育,甚至再次蜕壳,最终成长得如同本体一般的。不过大部分时候,它们存在的时间十分短暂,仿佛一个海市蜃楼,当你注意到的时候,也许它们就已经消失了。
唔,听着阿A这么说着,我原本悬起来的心稍微落下了些,可我这个人,要说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比较坚韧,别人做不来的事情,我总能咬咬牙挺过去,不知道我的人蜕,会不会继承我的这部分特点,最后也顽强生长下去了呢。
和阿A又侃侃大山,不知不觉时间便到了傍晚,我们也有一阵子没这么痛快叙叙旧了,谈到兴起,我仿佛连身上发生的怪事也淡忘起来,只觉得有老朋友的感觉真不赖。
可当我兴高采烈回到家,酒劲都还没有完全消褪,便被接下来的事情弄的一阵心惊。
茉茉最近准备怀孕,一直没有外出,见到我回来,便问我说,阿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茉茉的话把我也问懵了,我明明不是出去了大半天么。
茉茉看着我震惊的表情,自己也昏了头,她告诉我,我刚才回来没多久,说要出门去买些东西,没想到我这么快又回来了。
几乎在茉茉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茉茉见到的是我的人蜕。
我怕茉茉听到这个消息,受到惊吓,便把事情搪塞了过去。那天直到夜晚,我都没见到另一个我回来,或许我的那个人蜕,已经无法坚持下去而消失了。可我还会不会产生新的人蜕呢。
那夜我半夜醒来,口干舌燥,可我坚持躺在床上,搂着茉茉,始终没有起身。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发生过,一切如常。
直到有一天,我的工作提前结束,我去买了我和茉茉最爱吃的凉菜,想要回家庆祝一番。我打开门,便看见茉茉和另一个我坐在客厅,正笑呵呵谈论着什么。
那个瞬间我们三个人的目光恰好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千疮百孔的网子。
那个我最终在午夜、亦或是其他什么差不多的时刻消失了。而那时候我和茉茉正单独呆在我们的卧室里。
一阵沉默之后,茉茉很快便向我坦白了。
她早就知道了我的人蜕的事情。有一天,我刚出门,她便看见另一个我正坐在卧室的床上。她当然吓了一跳,但可笑的是,茉茉和我想的一样,她怕这件事情吓着我,便一直没有对我说。到后来,她也偷偷找到了阿A,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俩的默契倒是惊人一致(倒是阿A那混蛋同时瞒着我们俩,简直是个双面间谍)。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茉茉对待这件事情的看法就是,一切随缘,反正我的人蜕,终究是会消逝的,况且,它们其实不就是另一个我么,白天的时候,我不在家,我的人蜕,还能陪茉茉说说话。
茉茉这么说,我倒也无法反驳,只不过,我总会想起茉茉那天和另一个我说话时笑眯眯的表情,那表情,我是很久没有看见了。
结婚以后,我疲于工作,而几次备孕又都没有成功,茉茉终日在家,我们之间确实也少了许多情趣。
或许我的人蜕倒是可以陪陪她。
我只能这么想着,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压力过大,导致我的新陈代谢开始加剧运转起来,和茉茉摊牌之后,我的人蜕,竟开始出现的更频繁起来。有时候,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沙发上就会出现另一个我,有时候,我刚刚进门,便会有另一个我推门进来。更让我头疼的是,我的人蜕,似乎出现的时间正多起来。
比如最近出现的这一个人蜕,它已经出现了一周了,却还没有消逝的迹象。
这个该死的人蜕,他看起来,似乎还比我年轻一些,用茉茉的话说,简直就是一个更完美一点版本的我,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阵阵不舒服,虽然晚上它会被我和茉茉赶到客厅,可我总觉得,有那么一个东西,一直在我们的门外,让我和茉茉睡觉也无法安宁。
事情的爆发是在某一天晚上,这一晚,我的那个年轻完美版本的人蜕已经足足出现了大半个月,当时我刚洗完澡,便听见茉茉在房间里传来一阵尖叫,原来那个我的人蜕,竟偷开了我们的房门,就要和茉茉一起躺到床上去。
让我感到有些踏实和欣慰的是,茉茉一瞬间便认出了那个假的我,随即又把他赶到了门外面。
我的那个人蜕,平日总是一副青春活力的样子,可那一晚,我和茉茉都看见,他的脸上透出些失望和阴郁的表情。
那之后它就消失了。可我总觉得它只是暂时离开了,它大概是继承我的灵魂最完善的那个人蜕,它不会轻易消失的。它一定还在潜伏着,在寻找机会,试图把我从我的生活里赶出去,自己取而代之。
我和茉茉在这件事情上,又出奇的有默契,都有相同的不好预感。于是在一个周末,我们请来了阿A,想向他讨些办法。
办法倒也不难,甚至有些简单,阿A那里有些特制的药粉(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让我在整间屋子里喷一喷,药粉附着的地方,人蜕便会被腐蚀直到消失,但阿A告诉我,这药粉对我们健康人也有副作用,所以我们哀求了半天,他才告诉我们,却始终不肯拿给我们。
或许你这不断产生人蜕的毛病很快就好了呢,阿A临走前笑着对我说道,毕竟伤身体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啊。
这么说也没错,接下来的一阵子里,我和茉茉生活如常,一切照旧,哦不,茉茉告诉我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她可能终于怀上了宝宝。
她还不太确定,但能做的测试都做过了,剩下的只能去医院进行。
就在从医院出来那天,我和茉茉快要回到家的时候,一个穿着运动套头衫带着口罩的人突然从远处的一条小径处朝我们跑了过来,我大喊看路,可他似乎瞎了眼,竟直接撞到了茉茉身上。
茉茉当时几乎就要摔到,好在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而那个愣头青傻小子,却已经跑远了。
我当时想追,但想着照顾茉茉要紧,便赶紧扶着她回了家。
我没有告诉茉茉,但我总觉得茉茉已经察觉到了,那个不速之客正是我失踪了一阵子的人蜕。
他更年轻了,就像我上大学的时候,走路生风,那跑步的样子,茉茉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第二天,我把茉茉送到了医院,仔细找来了看护,便去到了阿A家。
我终究还是从阿A那里拿到了驱除人蜕的药粉,这家伙始终不同意,但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甚至大发脾气,几乎以死相逼,后来阿A终究慢悠悠把一包药粉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当然无暇估计阿A的反常(难道这家伙我拿他几包药粉他还要哭鼻子不成?),那时我心急火燎,只有弄死人蜕这一个念头。待我风风火火回到家里,便迅速地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药粉喷了个遍。
让我激动的是,在我喷的过程中,我竟然生出了一种感应,是的,我的那个该死的人蜕,它就在不远处,甚至它就在这栋我和茉茉住了一年的新居里,我能感应到,随着我不断加速喷洒药物,那个该死的人蜕,它正在不断挣扎,痛苦,愤怒,最终,它将彻底消失,渣滓不留!
这下子,我终于可以和茉茉,还有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不知为何,那个秋天格外冷,寒蝉还在看不见的树林深处鸣叫,马上冬天就要到来,到时就会万物寂寥,一切归于宁静。我的兄弟阿A,抚着我的妻子茉茉,正走在一条林荫路上。
在走过一座废墟的时候,茉茉猛地回了一下头,但很快被阿A制止住,茉茉全身上下穿着隔离衣,或许是有了身孕,要和外界的病菌隔离开来。
那座废墟,在一年前刚装修好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火灾,包括它的主人,一对夫妇,都连同周围的一切,于熟睡中被悄然无声地焚烧殆尽了。
阿A没有回头,抚着茉茉慢慢朝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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