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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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的地方,是在秦岭淮河的交界线上。早几年人们并没有这种南北分界的意识,只知道北边的人都种小麦,南边的人都种水稻,我们这边是两样都种。 这几年政府也有了点发展旅游资源的意识,于是在市政府的大楼广场上,装上了一条灯光线,埋在地表上。白天那条线就是深邃的红色,夜晚就会发出火红色的光。游人来了,两脚踏在线的两边,这就是脚踏南北了。 特殊的地理位置让我们家成为了河南省的异类。整个省都以面为主食,只有我们是吃米饭,河南省的方言是北方方言体系,我们家那边却是湖北话和西南官话。 但在我二十几年的记忆里,对“省”基本上没有什么概念。我并没有在河南省的其他城市生活过,我也不太熟悉这种具体的区别。 说起那些天南海北的差别来,我反倒没有直观的感受。就像南北的分界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条红色的线一样。我觉得在北方,是因为在冬天可以看到飘扬的雪,觉得自己在南方,是因为可以吃到夏天的第一口西瓜。 夏天的印象是什么,我常常想到夜晚。 夏天的白天通常是不出门的,酷热或者阴雨,都把人套在了家里。到了夜晚,热潮散去,被家人催着走出家门,夏天,才来到身边。 晚风虽然会轻轻地吹,但是吹不走成群的蚊虫。这些小飞虫喜欢成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出现在马路上空,有时候你走着走着,就走进了这群蚊虫中。 快步走,快点穿过那群飞虫。西瓜地就在前方,今天去地里买西瓜。 十几年前,人们还没用种植经济作物的概念,风险大,而水稻和小麦则是基本的粮食作物,祖祖辈辈都种这个,维持原状总不会太差。 那个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家种西瓜,头几年都是那种个大籽黑的大西瓜。种瓜人会养两条恶狠狠的狼狗,彻夜地守在西瓜地里。 当夏天来临,西瓜成熟的时候,他们便会在地里搭上一个竹床,挂上蚊帐,打着手电,就睡在西瓜地里。 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马上警觉起来。农村的夜晚太黑了,有时候就有人趁着这夜色悄悄接近西瓜地,偷走几个长得正好的西瓜。 在农村,粮食成熟的时候,也是小偷盛行的时候。收割的日子就那么几天,农村人常常是全家出动去收割。 在我才刚刚比稻杆高不了多少的时候,就会帮着爷爷奶奶把他们割好的秸秆搬到一处去,堆成柴垛。常常是从天刚刚亮,到夜已然暗下去。 那时候,爷爷夜晚就会睡在稻田里,支起蚊帐,慢悠悠地晃着他的蒲扇。我有时也想睡在田里,觉得那样凉快又好玩,但总也没有被允诺过,总是在夜色降临时被牵回了家里。 后来爷爷在田里睡了几天也没有再睡了,我爸妈一致都觉得没那个必要——就几捆粮食,有啥好偷的。 倒是种瓜人会一直睡在田里,附近的熊孩子有时候也会跑到田里摘个半熟的瓜吃掉,虽然也谈不上偷,但是闹腾的人多了终归不好,得管管。 这样住的久了,附近的居民也就知道了。夜晚在路边散步的时候,有时候会经过瓜田,如果恰好想吃西瓜,就会叫醒种瓜人,直接从田里摘上几个瓜。 种瓜人也会在床下放上一杆秤,找来一个袋子装上西瓜,旁边的人拿着手电照着,他眯着眼睛瞅完刻度线,拍拍裤脚的灰尘说,三斤半,你就按三斤拿走算了。 最高兴的其实是小孩子。他们抱着瓜就准备往家里跑,父母多半会叮嘱他们慢点,他们多半也不听。抱着抱着,就有一个瓜啪得一声摔在地上,裂成好几半,红色的汁液从裂缝边流了出来。 责怪了几句后,当务之急就是解决这些碎在地上的西瓜。于是一家人会蹲在地上,把还没有沾上灰尘的西瓜捡起来,掰成刚好拿在手上的大小,站在路边就吃了起来。 西瓜的汁液会顺着手掌一直流到胳膊上,再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年纪小的孩子总是会被嗔怪——别弄到衣服上了。 他们就这样在路边吃着西瓜,眼神游离地在田野间打转。这时候突然一个孩子喊到:看,快看,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