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平问(ZT)答《南方都市报》记者陆勇平问 )
1、从哪个时候开始写作?受什么因素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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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九八五年左右。说起来,我开始写作年龄已经不小,二十好几了,有点像苏轼的父亲苏洵那种情况:早年因为父母的收入还可以,生活过得不错,因此吊儿郎当,没有什么上进心,对什么都取无所谓的态度,后来要自己独自生活了,才幡然醒悟,觉得人生要干点什么,不然不对头。所以,没有受到什么因素影响,主要是一下子就喜爱上了,发现它可以使我消除人生的无聊感,可以有事情干。如果硬要牵强地说到有什么影响的话,大概可以说到那些读过的书吧。而它们是太多了。我一时根本没法清理出来到底对哪些书的阅读,使我产生了自己要写的愿望。 " R9 U7 u7 Y3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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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诗歌于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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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一种自话自说的关系。因为我不太爱与人交往,尤其是陌生人,如果让我去干一些与人打交道的事,譬如商业销售啊什么的,我的心理障碍很大,不自在,也干不好;另外,我还是一个固执的,不喜欢听别人话的,尤其是以集体的名义发出的声音的人。而写诗是自己与自己说话,就是叫劲也是自己与自己叫劲,不牵涉别人,更不会受到别人的指挥等等。当然了,自话自说不等于自娱自乐,在我理解的自话自说里面,仍然存在着个人探究各方面事物关系的因素在里面,自己提出问题,并希望能够解答这些问题。
3、你最喜欢的是你的哪几首诗歌?敬文东认为你的诗具有"笨拙性",你怎么看?与性格有没有关系? 4 T* ]) d3 r# m3 a2 A
没有恒定不变的喜欢。二零零零年前,我最喜欢的是《地图上的旅行》、《在无名小镇上》、《节目单》、《在路上》、《上苑短歌集》;到二零零三年,我最喜欢的是《痛》、《盛夏某日,德胜门城楼观画展有感》与《这只鸟》了。至于有人说到我的诗歌有“笨拙性”,他们那样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不过,我不太关心他们的理由,因为对“笨拙”作为一种写作术我一直有自己的看法,什么是诗歌写作中的“笨拙”?肯定不是写作结果,而应该是对于词汇选择的态度,或者说对待诗歌技艺的态度。在我看来“笨拙”就是不卖弄、反浮丽、求简朴,就是不把追求诗歌中语言的意外作为自己的目标。 + ]9 Z. b4 M/ n+ F
4、在我看来,诗歌存在两种极端,一是把诗歌神学、玄学化,造成诗歌与大众的分离;另一种是把诗歌写作当成自娱自乐的活动,成为没有难度的写作,这种过于随便的态度违反了诗歌写作的潜在规则,损害到诗歌的纯正性,在你的创作中,你是如何把握这种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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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到的造成诗歌与大众的分离,损害诗歌的纯正性等问题,在我看来,并非观念的错误,而是写作本身没有很好地使观念清晰、明白地运用在语言中造成的。中国历史上有很多诗人对待诗歌的观念各不相同,像王维、寒山等,但他们的确写出了很好的东西;国外的情况也一样,里尔克、叶芝都是神秘主义倾向非常重的诗人,但他们的诗歌不是很有力量吗?所以,怎样看待诗歌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有了观念之后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相信的是:只有好诗歌与不好的诗歌,没有观念错了的诗歌。至于我把握这种限度的尺度,很简单:既不把诗歌看作咒语,也不把它看作单纯的说话。 4 {* C7 {$ V2 ]; Y8 d; c. e
5、在读到你的诗歌时,发现你非常注重一种真实性,不是那种书本上的常识和经验,而是日常生活的真实细节。有时候,细节更能使诗歌具有震撼力。你能不能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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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性作为一种原则,我认为对于诗歌写作来说是重要的。当然,我并不仅仅把真实性理解为细节的织造,对于我来说,真实性意味着必须把诗歌与语言的具体、准确、有力、生动联系起来。所谓细节的震撼力来自于词语不是空泛、不知所指的被组织在一起,而是词语在明确指向下传达了某种信息。信息是重要的。因为语言作为人类交流的代码,其功能就是传达信息。我不太信任那些不知道在传达什么信息的诗歌。我相信:只有信息的明确才会产生力量,使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诗意凸显出来, / T0 ~) Z# K" m7 |5 X& s {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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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面谈到真实性,的确,真实性很重要,但艺术却并不等于真实,他仅仅是表现真实,因此,他也需要一定的想象,才能达到"艺术的真实" 。在这种把握的过程中,可能存在着某种风险(使诗歌成为生活的平庸再现),你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 B2 l3 T" e# R0 z6 v
什么是诗歌的想象?诗歌的想象就是语言秩序的寻求,就是把握得住在具体的诗里什么是需要的,什么东西进入了就会损坏诗。在这里,必然要涉及到想象的合理性问题,而合理性又是与真实性相连带的。反过来说:真实性实际上是作为合理性的基础存在的,合理性又是作为想象的基础而存在的。没有了这种相关性,要谈论想象带来的“艺术的真实”,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信任那些把想象建立在真实性之外的写作,不管谁说得怎样天花乱坠,我还是不相信。天马行空?掉下来是会摔得很惨的。我甚至可以说:不存在单纯的真实,也不存在单纯的想象,它们对于诗歌的成立是一体性的关系。
7、我们知道,诗歌写作是需要技巧的,但是,过于注重技艺的人却容易陷入技术的陷阱,也就是说,诗歌很多时候是"反技术"的,在你的写作中,技术占据多少的分量?
只有掌握了技术的人才会“反技术”,并知道反什么,怎么反。连技术是什么都没有了解到的人,他拿什么来反,从哪里下手反?就是反,也是乱反。就像我们说有人的写作已经到了行云流水,化招无迹的境界,那是对技术的随心所欲的支配能力带来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并不是说一说就那么简单的事,它来自于对语言关系的深透把握。就是放弃也知道在什么地方放弃,怎样放弃。至于“过重”或“过轻”,是的,过了总是成问题的。这不单在写诗上是如此,干任何事情都一样,做人还不能过了呢。而说到在我的写作中技术的分量,我要说非常重。可以说没有技术就没有诗那么重:必要的、恰当的重。 1 v$ B2 L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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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是五十年代出生的诗人,与那些七十年代以后的诗人是不是有很大不同,不同在哪里?你会不会比较注重一种历史与文化的深度?还有,你觉得知识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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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肯定是存在的。但不同在什么地方?却不能单纯地从历史文化态度去区分。有时候甚至不是从代际的群体性上去区分。我个人更愿意从个体差异性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即我与七十年代生的诗人的区分只是个体与个体的区分。我相信的是:在人类的共同感受能力方面,我们的一致性是存在的,但不同个体却会因为不一样而产生出不同的个体感受方式。我更看重这样的区分对于个体显现的重要性。当然,我比七十年代生的诗人多吃了近二十年饭,这些多出来的饭,肯定要起作用的。另外,我是被称为“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表诗人之一的。既然如此,我当然觉得知识在写作中很重要。知识到底怎么重要?这么说吧:知识是生成个人感受力的重要因素之一,或者说基础性因素之一。 C, l+ }! Q) ?* y( B C5 Z( l
9、生活对你来说,会不会存在压力,对你的诗歌创作有影响吗? ; q6 _+ l' R7 o, Q
怎么会没有压力,而且是非常具体的压力,也对我的创作产生着影响,不过我认为不是坏影响,而是很好的影响。因为必须解决压力,使之不破坏我们的生活,就必然促使我们寻找应对的办法。在这一点上,可以说诗歌就是我应对生活压力的工具,我用它来对抗和缓解很多东西。也的确做到了。有人说我活得非常稳定,很少受外界风潮的左右,对身边的人,哪怕是很好的朋友富起来了,不惊不诧,甚至生活中突然出现了重大变故也不慌不忙,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就在于诗歌起到了墙的作用,我用它建构起了一道分离之屏。真的,我认为很多问题都是能够通过写诗来解决的,虽然诗歌不是万能的,但确实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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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影响你最大的是哪几位诗人?他们影响你创作的哪些方面?
对我影响最大的几位诗人,排列下来是这样的顺序:1、杜甫;2、奥登、3、米沃什。他们影响我的并不是具体体现在写作技艺本身上的,而是他们对待诗歌的态度,像杜甫的“诗穷而后工”,像奥登对词语准确性的关注,像米沃什的历史责任感,这些都让我感受到做一个诗人意味着什么。就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时,我又回顾了一下他们在我心中的地位,的确是不可由别的诗人替代的。有时候,一个诗人选择另外的诗人作为自己的楷模,并不是因为那些诗人写得怎么好,让他服气,而是他在那些诗人的写作中看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影响实际上意味着警示,意味着为自己找到确立标准的基点。对于任何诗人这都是有必要的。 , v/ X1 q `: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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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用汉语写作,当全球化到来的时候,你是否感觉到它对你写作的影响,甚至威胁?它可能会逼迫你去写一种世界性的东西,从而失去了某种个性?你是怎么看待现代性的? ! b [3 E+ T! b( W" ]
有人要说没有产生影响,我是不会相信的。但威胁,怎么威胁?不敢写了吗?不是那么回事吧。而你说到写世界性的东西,有这种可能吗?我不以为有。原因在于:局限性是每一个语种都存在的现实现象。汉语表达就是汉语表达,英语表达就是英语表达,都要受自身语言特性和局限性的制约。就像莎士比亚永远都是英语诗人,李白永远都是汉语诗人一样,只有白痴才会相信自己会写出世界性的东西。而“个性”是失不去的,失去了的就不能叫做“个性”,那叫本来就“没有个性”。至于我怎么看待现代性这个问题。简单地说吧:现代性包含了民族、国家、个人的处境,以及怎样理解这种处境等问题,而“写作的现代性”就是探究这些问题。 $ t9 u! p* Z h) ~/ K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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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中国新诗发展历史并不长,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存在对西方诗歌的模仿。谈到模仿,我就想起当我们忘乎所以"临摹"外国诗歌的时候,会不会如一些人所说的要与国外诗歌"接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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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能够与外国的什么“接轨”的说法在我看来是个笑话。之所以是个笑话,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没有搞懂就是外国的诗歌,譬如英国的诗歌,一个诗人的诗与另一个诗人的诗,都是自己在自己的轨道上跑。一个汉语诗人的诗就更不要说了,没有谁能够跑到别人的轨道上去。就是想接也接不上。我们听说过有人把汉语诗人说成是英语诗人的事了吗?很显然,没有。所以我从来不把轨道问题看作问题。再就是我觉得你说到的“临摹”别人诗歌的情况,我是这样看的:那叫学诗而不叫写诗。宽容地说我认为这是可以做的,只是人在那个阶段还不是诗人,只能称为学生。我相信当一个人被别人称之为诗人时,一定指的是他写出了自己的独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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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网络给诗人带来前所未有的自由表达的空间,但是,诗歌是需要积累的,需要时间的,任何快节奏的手段都会伤害到诗歌的真正品质。你觉得网络给你带来什么,造成什么影响? ; Y R' [( o) D* U; z9 x
我同意你的任何快节奏的手段都会伤害诗歌的真正品质的看法。但我不认为它与网络的出现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一个人的写作与否,完全取决于他内在地对诗歌的认识,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写作是建立在内在的精神支撑体上的。那些能够被外物所伤害的诗人,只能是自身出了问题的诗人。世界从来都是变化的,这样的东西的出现与那样的东西的出现,虽然有时候带来了表面上的不同,但都不过是事物变化的自然规律的体现罢了。我相信的是:不管世界上增加了多少新鲜玩艺,诗歌还是诗歌。还得必须是诗歌。从这个角度讲,网络就像现在出现的其他事物一样,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影响,我仍然在按照我固有的节奏写诗。 9 q, ^* L( B# u!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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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觉得中国诗歌处于一个怎么样的阶段或现状?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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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人们爱用时代与时代的比较法谈论诗歌,也爱用进化论的观点看待诗歌的发展。其实这是有问题的。诗歌不是树,不存在阶段性生长的性质。所以任何时候,诗歌处于的阶段就是它应该处于的阶段,它的现状也就是它正常的存在。没有什么原因会造成它这样或那样。有人假设诗歌应该怎样,但那永远是假设。就像生活不能假设一样,我认为诗歌也是不可能靠假设来做出评价的。所以,阶段不阶段的,我不认为是个什么问题。我觉得对于诗人来说,任何阶段都是唯一的阶段,也是最好的阶段。现在就是中国诗歌最好的阶段,因为这是我已经置身其中的阶段。我能说自己置身其中的阶段不好吗?那不是在否定自己?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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