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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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抓石子
在没有电脑和手机的年代,孩子们有许多游戏。其中我玩的最好的,大概要数抓石子。
抓石子首先要制作石子,这也是很有讲究的。并不是什么石头都适合制作石子的。有的太细软,一砸就成了粉末;有的又太过坚硬,根本无法加工;有的质地上没问题,却不够好看。我们最喜欢的是白化石,便是下面这种。


在我们老家,白化石是很容易寻到的。找到一块白化石,先用更坚硬的石头把它砸碎成小块,然后敲敲打打砸成小石子,再稍微琢磨下,制成葡萄大小的介于方块和圆球之间的小石子。这时候它还是很粗糙的,放在地上都不会滚动,只是不至于扎手而已。那时节小孩子几乎个个都会做石子,做得好的还会拿来送人,算是很珍贵的礼物了。邻居家解娃子是此中高手,她做出来的石子比普遍的都要小巧一些,而且颗颗均匀,少有杂色,形如粗粗打磨的正多面体,令人艳羡。
石子根据颗数不同,玩法也不同。三颗的,五颗的,六颗的,七颗的,以单数为多。最多是十一还是十三颗。玩法的相通之处,是一般都要抛高一颗或两颗石子,在这石子落地之前,按规则抓取地上剩余石子,并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那颗。玩的时候两三人对垒,轮流过级。成功过级者继续过下一级,失败则换成对家玩。率先过完所有级者胜出。
具体来说,又有许多变化。以最常见的七颗石子玩法为例。第一级最简单:把整把石子往地上撒开,然后选一颗石子抛高,同时抓起地上的一颗并接住空中落下来的那颗;逐次单颗抓取,直到六颗一一收入掌中,第一级就过了。重点是每抓一颗都不能稍微触动其他石子。可想而知过第一级的时候,石子撒的是越开越好。
到了第二级,便要抛起一颗而抓取两颗,直到三次之后全部抓起。接着三三,四二,五一,到了第六级,乃是要将一粒石子抛高,右手一下抓起地上六颗,然后再接住空中坠下的那颗。这时候石子就要撒的越紧密越好了,但这既考验技术又考验运气。更多时候,那六粒石子是星罗棋布、各散东西的,是不是高手,此时便高下立判了。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我们会将那一颗石子抛得很高,甚至高过头顶,同时手以最快速度、从最佳路线出手揽起地上六颗,再赶紧接住堪堪就要落地的那颗。但高手在这时往往炫技,石子扔的也还是平时那么高,动作也看不出快在哪里,就那么一抹之间石子就已全部收入掌中,然后再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落下的那颗——此时它与地面竟然还有一段距离,令围观者也惊叹不已。多年后看张彻的《新独臂刀》,看到姜大卫饰演的丁力在断臂之后在面馆当厨子时锻炼刀法的那种法门,十分考验手速,觉得和抓石子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除了锻炼速度,同时还考验臂力罢了。

除了按照颗数分,抓石子还有许多别的花样,上面说的是单手玩的,还有手心手背配合的,以及双手的。这些主要考验手的配合,听起来很玄乎,但是在我看来难度其实都不如单手的。又有的玩法,讲究一次性通关,中途某一级不过就要从头再来,想要比完一局有时候耗时很久。课间十分钟根本不够。上课钟声响起,勉强抓完眼下这一把,急急把石子收起,等下节课下课再继续比过。
天长日久都在地上摩擦,手难免又黑又脏,难看的很,爸妈因此很不喜欢我玩石子。但与此同时,那一把石子却是越磨越光亮。从起先的葡萄大小的多面体,到指头大小的圆珠,莹白圆润如大理石制品,漂亮极了。但这时候,差不多就也到了它要退出江湖的时候了。因为这时候的石子,撒到地上就溜溜转,抓取的时候也滑不留手,玩起来难度很大,已经近乎艺术品,不再具有实用价值了。把一把原本粗糙石头块儿,最后玩成了一把小珍珠,也是颇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我记得我也有过这样一把,收在抽屉里,后来却也不记得哪里去了。
2 爬树
乡下的孩子,没有不会爬树的。爬歪脖子树算不得好汉,讲究的就是光溜溜的白桦树,也能嗤嗤溜溜爬上去。
那时候爬树最厉害的,是斜对门的超娃子,没有他爬不上去的树。以至于我现在想起他来,脸容已经模糊了,倒是记得他坐在顶顶高的枝丫上,脸在盛满阳光的枝叶之间看不清楚,但是能感觉到咧着嘴笑呢。对着下面得意的喊:“上来呀,你们上来呀!”但是我们并上不去。
爬树还不算什么,超娃子电线杆也能爬。我记得那时候,连修电线的工人师傅们都要借助特别的工具才能上杆,是一种戴在脚上的东西,可以牢牢卡在电线杆上,就那么一截一截的往上。而超娃子,就是往手心吐两口唾沫就徒手上杆了。他细细的胳膊腿紧紧缠抱住电线杆,光裸的背脊因为十分用力,显出了一棱一棱的骨骼形状,在众人惊骇的呼叫中,就那样一点一点往上蹭动。爬累了,就抱着杆子休息一会儿,又接着爬。终于爬的老高,他还要炫耀式的松开一只手冲下面的人打招呼。吓得人人惊呼“要不得要不得!”等炫耀够了,这才哧溜一下滑下来,拍拍手掌,没事人似的。
超娃子的爬树不仅是用来玩,有时候也有真正的用处。因爸妈常年在外打工,只有他和奶奶在家,最常见的场景是他奶奶拎着一只鞋子,一边骂“小杀千刀的”一边颠着脚追赶在他身后。超娃子跑得快,撒丫子就径直往坡上那个白桦树去,抱住就往上爬,小猴子一般灵巧,三两下就爬到了很高的地方,在树上稳稳当当的安身了。他奶奶站在树底下,气得跺脚大骂,不仅骂超娃子,也骂他爹妈,骂他们留下这个混世魔星在家里不管。超娃子在树上笑嘻嘻的,安坐如山。他这一坐,往往要到太阳下山。那时节,他不下来奶奶也要求他下来了。虽然下来之后也还是要挨几鞋底子,但是他倒不躲了。仿佛在树上那几个小时,已经享受了足够的好处,能够抵消这几鞋底子。

我爬树水平在乡下只是末流,但是那爱好却一直延续至今。只因坐在树梢吹风看景,实在是人生绝大享受。三年级之后,我们家便搬到了镇上,那里没几个孩子会爬树的,但是与我交好的,无一不沾染上了我的习惯。尤其早春三月,白的红的桃花开的漫山遍野,柳树也抽出了嫩条,那种朦朦胧胧如烟似雾的浅绿,真是美的醉人。每到这时候,我与小伙伴总要去做些攀花折柳的事儿了。要折到最细长美丽的柳枝,必须得上树才行。河对面公路上,时不时有熟识的大人经过,偶然间看到树梢上的我们,总是惊讶的大呼小叫:“哎呀,看这几个娃子,爬那么高!”我们咯咯而笑,心里得意得不得了。
忘了是五年级还是六年级的春天,我和圆圆、陈霞去河对面山上玩耍,照例爬上了我们最喜欢的那棵大柳树,在枝丫上晃晃悠悠的躺着,吹着软玉温香的春风,远近景色尽收眼底,惬意的很。便是那时候,忘了我们中的哪一个,眼尖的看到对面学校里的教职工宿舍里某扇窗户后面,小孟老师和刘老师,正拉着手坐在床沿说话。那时候我们年幼,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隐隐觉得甚是好玩。等到夕阳西下,我们抱着一捧桃花细柳回家去,这两位老师拉小手坐床沿的事情,便也随着我们的无心之语很快传遍校园。孟老师和刘老师二人原本因为害羞而遮遮掩掩的恋情,因为这种方式而被揭破,在学校里一时传为“美谈”。过了半年多两个人便结婚了,听说一直很恩爱,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这桩往事。
不再年年爬树,大约是上了高中之后的事情。但是一直到现在,每每看到歪脖子树,我心里总会冒出两个念头:这树很好爬呀,或者是,很适合吊一个秋千。偶尔四下无人,身边朋友又足够亲近,我便忍不住技痒要上树了。于是祖国许多处大好河山,便留下了我爬树的英姿。但是并不敢久待,怕被拍上网变红人,只是稍微停留就下来了。最近一次是在某公园里,左右无人,受不了朋友怂恿,正跃跃欲试抱住了树身提起脚来,管理员便大呼小叫的过来了:可不能上树!我连忙讪讪的收了脚,拉了哈哈大笑的朋友掩面遁走,想必那管理员心里一定想,就没见过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女的,好端端的竟然要上树!现在的人素质真是不行。但我心里总想,你们一定从没爬过树。其实,树天天站在那里,说不定也很是无聊。它说不定也很喜欢我们偶尔这样亲近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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