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火烧

                
                
亲爱的火烧，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零三十二天了。
两年前我们相遇的时候，我从没思考过两年后你是否还在我身边，因为那个时候，我每日战战兢兢。叫醒别人的是闹钟，也有极少数人是被梦想叫醒的，但那时，每日叫醒我的，哦不，应该是惊醒我的，是你是否还活着这个念头。
你来的地方很有纪念意义，那是我高中学校附近，我和好友常在课后去那间铁路桥下的小吃店买最爱的糖火烧。两年前那天，还是那个地点，我和好友回校园找回忆，然后在小吃店买完糖火烧的空档我一个转头，就在路边见到了你。那个售卖你的人问我要哪一只？我指了指一直不问世事闷头苦吃的你。嗯，我第一眼就喜欢你。因为你是吃货，性格一定好，不会因为离开伙伴而不食不眠，也不会因为换了环境而水土不服。只要有东西吃，你一定觉得随处可安身。我们很像。
我提着你的笼子，小小的你趴在里面，惊恐的双眼圆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问好友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友想了想说，叫糖火烧怎么样？我很满意这个名字。虽然现在这只是你的官方名称，就像人类写在户口簿上的名字一样。而平日里，我更喜欢简称你为特特（儿话音）。这个小名的演变实在复杂，从语言学概论来讲，是因为人类的口语习惯性选择一声发音，也更习惯将开口音转换为简短便利的闭口音，总之，我根据自己的习惯这样称呼你。你无需知道更多，因为你从来听不懂我的呼唤。
前几天翻看手机里你小时候的照片，我几乎忘了你原来小到我一个掌心便可以托起。而现在，我两只手抱着你也抱不过十几分钟，你已经十斤重了我的特特。那天带你在花园里散步。一位母亲抱着自己四个月大的宝宝，我抱着你，她和我聊你，而你和她的宝宝在同一水平线上四目相对，从全景看，你和那个不会讲话的宝宝很像，你们也许真的来自同一个星球，在用脑电波交流。
                
                
                
                
火烧，有一点我一直感觉很抱歉。最初我选择你来到我身边，是因为还债。在我初中时期也养过一只兔子。她和你不同，是一只熊猫兔。班里一个女同学的妈妈不让她继续养那只熊猫兔，她来问我可不可以收养，我答应了。我从不知兔子可以这样通人性，是她告诉了我。她异常的乖，家里人不许她乱跑，只把她关在淋浴间里，她从不挠门闹人，也从不使劲跺脚发脾气，而这些，火烧你都干过。淋浴间里的兔子谁都不应，但只要我靠近呼唤她，她立刻飞奔到淋浴间的门缝，双脚站立昂着头，焦急地找我。她会舔我的手指，就像你现在每天舔我一样，不过你还会舔我的脸，当我站立时你也会来舔我的脚，而我总要痒的央求你快停嘴。不过，淋浴间的兔子只舔我，如果其他人把手伸给她，她会佯装舔几下，然后接着就不轻不重地咬一口以作警示。我养了她三个月，三个月后我没有拗过家里人，把她送去奶奶家的院子里养。我永远记得送她走的那天，我抱着她对她说，去了奶奶家要听话，她点点头，我说要好好吃饭不要乱跑，她点点头，我说我每周都会去看你，她点点头。她真的回应似的点了三次头，我看的清清楚楚，但却自己都怀疑是幻象。兔子可以这样通人性么？也许只是她可以，是个个例。
几天后的周末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她，奶奶说她不见了，自己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跑走了。我不信。她答应过我不会乱跑，她一定不会。我在整片平房区里找了好久，一家家院子去找，一直呼唤她，但就是找不到。后来我累了放弃了，回家后将她唯一一张照片压在枕头下，每晚睡前跟她道晚安。几个月后家里人告诉我实情，在她被送去的当天晚上，她被关在院子的铁皮柜子里，在初春的夜里被冻死了。
火烧你看，是我不够强硬没有留住她才导致她的死亡，所以，我是来还债的。你会介意么？你会介意我时不时地拿她来和你比较么？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会控制不住眼泪的。
                
                
                
                
最近，你又有些肠胃不适，拉了软便。用科学方法养过兔子的人会知道，这是因为水份或蛋白质摄入过多。大众一直以为兔子就应该爱吃萝卜爱吃菜。但实际上，兔子的肠胃非常脆弱，只可以食用干性兔粮和牧草，新鲜蔬果摄入过多会致命。还记得上一次你拉肚子的情形，我想想都后怕。
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是，你从来没生过病。哪怕是幼兔常见的球虫病，也从没得过。前不久一位正在养幼兔的朋友来向我取经，她的幼兔一个病接另一个，她快抓狂了。她问我为什么你不生病？我笑笑，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早已养成了观察你每日饮食排便的习惯，从饲养你那天开始。
你今天兔粮是否有吃光，吃了多少牧草，排便是否是球形，是否很大颗，尿液颜色是否正常，以及饮水量多少。这些听起来很麻烦，但就像做一切事情一样，当你觉得值得时你会去做，你多做几次之后便不觉麻烦，然后就会慢慢变成习惯。因着这种习惯，我才没有错过你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截点。比如你的胡须从白色变为黑色，我去论坛里看，这是幼兔在变成熟的标志。你开始长第一颗小小的乳头，你开始分泌刺鼻味道的排泄物吸引公兔。你第一次全身换毛，你第一次以为自己怀孕的假孕现象。在观察你的过程中我学到很多，我去翻论坛去看百科，想知道有关你症状的答案。看论坛最凶猛的时期就是你唯一一次“大病”。
                
                
                
                
                
                
其实罪魁祸首是我。因为我看你很喜欢吃燕麦片和玉米片做的小零食，所以给你越喂越多，最后超了量。我自己就很爱吃零食，所以也放任了你，结果却造成你接连几天拉不出成型的粪便，都是又软又稀气味刺鼻的黑便。你整日趴着吃不下东西，样子十分难过。我看着你心疼坏了。加急网购了药丸，吃了不见效。连夜给宠物医院打电话，他们说要到白天才能送你去检查，可我怕你熬不过那天夜晚。那晚，我就坐在你旁边寸步不离。用手不停抚摸你的额头和脊背安抚你的情绪，帮你按摩肚子舒缓疼痛。这样一直重复了很久，当你终于肯吃一口牧草时，我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一夜我没睡，就这样按摩、喂草、喂草、按摩，一直到你拉出第一颗成型的球形便，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遮光的窗帘整个亮起来，我才知道就这样陪了你一夜。虽然从地上爬起来时我的腰几乎要折断，虽然第二天要带着疲累和黑眼圈上班，但我心里却是踏实的，我不必一边工作一边担心我们今日会不会是永别。
火烧，最后我想和你说，关于是否要给你节育的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结。虽然网上压倒性的建议都是要做节育，尤其是母兔。但我不知为何总觉得就这样剥夺了你与生俱来的权利有些残忍。我问了周围养宠物的人，大家似乎对节育习以为常，但我总过不去自己这关。我想和你商量，但客观事实上并不允许。对不起，我就这样私自为你做了决定。就算不做节育患病率会提升90%以上，但火烧，我真的不想带你去那个小小的冰冷的手术台，让你在陌生的环境里那样恐慌惧怕。我不想他们用刀子剖开你的肚子取走你属于母性的全部器官，我不想将来有一天我想看到你做一个母亲，而你却已经没有了这个能力。那时我会后悔，而我，最怕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火烧，人类是自私的，为了我，请你接受这个决定吧，如果怪我，我不会介意。
此刻，你正在自己的窝里打盹，你喜欢在熟悉的环境里睡得四仰八叉。天气热，晚一点临近黄昏时，我们一起去楼下花园散步。我会每个周末都陪你去散步，陪你在草地里奔跑跳跃，陪你听奇怪的鸟叫，一直到你比我先老去，一直到你比我先走远。
希望你是龟兔赛跑里那只兔子，跑一会睡一会，在不远的前方，等着我。
爱你的，大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