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在口，欲说还休

手写的配图！我是一个全能的作者！

1 至今时今日，我与陆明已经是十二年的老同学了，但我们更多的是不得不说的另一层关系，十年的兄妹，不是血浓于水，也没有亲密无间，更多的时候，我们之间是疏离的，很少见面，也很少聊天。 故事的开头不得不从2004年的秋天说起，那时我们一起在读寄宿制的实验高中。当时的校址在大凌河的东边，麒麟山下，如今学校已经搬去了新城区，旧校区卖给了补习学校，有几次我路过那里，那里看起来还同当年一样，但我却再也没有进去过。 后来的老同学聚会，大家总是喜欢说以前的事情，对过去的事，好像每个人都记得特别清楚，可我却忘记了很多，甚至想不起，我、于嘉伟、陆明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因由，变成了兄妹，只记得是2006年春天的事。 我们的兄妹关系从那时开始，而后来我们所有的牵绊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我与嘉伟、陆明结拜之后，我和陆明因为总是在每周日休息的下午去逛书店而更为相熟一些，小城的几家书店不大，但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却是很大的地方，那里有我们不曾去过的远方，我们都想要去远方，即使不知道远方到底是哪里，但在那个年纪里，却只想要逃离。 我们常去九州的那家书店，从学校门口坐10路公交车，到了站再走几步就到了，我和陆明常常挑到一本书就坐在地上开始看，有些书一个下午是根本看不完，并不富足的我们舍不得买，等到下次再去，有时候那本书就已经卖光了，只好发狠说，下次一定要快些读完。 除了周末，我和陆明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天晚自习之后都等同学快走完了，才一起走出教室。学校的条件那时还很差，只有一幢宿舍楼，楼的一半是男生，一半是女生，每层的中间用木门锁了起来，每天所有人都从同一个大门进去，男生向左，女生向右。从教室回到宿舍的路大约三分钟，我们一起下楼，转弯，也不常常讲话，我们都是不善表达的人，有时候甚至不讲话，就彼此走着，在所有匆匆回宿舍的人群中，我们静默的走着，但在一楼大厅分手前，我们会说，再见。 那时的我们虽然很少讲话，却悄悄地写了许多的信，在每个分别后的夜晚，写一页，第二天交给对方，要第三天早上才能收到对方的回信，明明离得很近，明明每天都可以讲话，却好像好多话不能讲出来，只好每天晚上在被窝里，打着小手电筒，闷着头一笔一笔的写。内容现在也都不记得了。 年少时的男女相近总有些暧昧的情愫在里面，而我和陆明的相近，也开始被大家开起玩笑来，我临床的何欣总是在我写完信后打趣我，“你和陆明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我摇头否认。我们是兄妹啊，怎么可能谈恋爱! “可我看你们比谈恋爱还黏糊吧。”何欣一副怀疑的样子。 “你想多了！” “陆明还不错啊，你可是近水楼台。” “不错的话，你咋不追？” 何欣终于不再问我，可偶尔也会从同学之中听到这样那样的声音。到后来连嘉伟也总是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瞒着我有事？ 高三开始没多久，我们渐渐的不去书店，不再写信，也不再一起回宿舍，连平时也不讲话，像是一种默契。默默的在澄清一个事实一样。 在某个下雪的晚上，趁着课间透气的我们，还是在操场上遇到了。 “你要好好学习呀。”陆明说。 “你也加油啊。” “以后想去哪里读书？” “想去南方呢。”我说。 “为什么不留在北方？” “太冷了呀，我想去到暖一点的地方。” “那去哪个城市呢？” “还没想好。你呢？” “我啊，我也没想好。” 说这些话的那晚，天正飘着雪，城市的夜空在雪、云和灯光的作用下黄黄亮亮的，我们像是微缩城市里的人偶，走在雪地里，脚下吱吱地响。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的在减少，我们三个似乎都在认真的学习，唯一的一次去玩是我2007年的生日，三月底四月初，恰好是放假，前一天晚上，八点半下晚自习后，我和嘉伟、陆明三个人趁着大家都回宿舍的时候，从食堂后面的围墙跳了出去，出去后找了家商店买了手电，又买了些饮料和食物就往麒麟山走，我们想找个蛋糕店买个蛋糕给我，可是学校周边并没有，后来我们又返回商店买了几根蜡烛和面包代替。 如果白天从学校到麒麟山也不过一个小时，但那晚我们三人一路唱歌聊天，到麒麟山已经十一点，山顶的信号塔周围修了矮墙，我们坐在矮墙上，说起两个月后的高考，讲期待的大学和远方，抱怨做不完的作业和讨厌的老师，后来我们累了，就静静的坐着，在山顶望着整个小城的灯光一点点的暗下去，最后只剩一排一排的路灯。四月的北方，还有些冷，夜晚刮着风，终于捱到了十二点，他们两个人用衣服围着，在面包上点了蜡烛，催我许愿，吹蜡烛，我握着双手，闭着眼睛说：“希望……” “愿望不要说出来啊傻瓜，那样就不灵了！”嘉伟拍着我的脑袋说。 那没说出来的愿望，我只好在心里默念。而后我们在角落里躲着风挨坐在一起睡着了，在我告别十六岁迎接十七岁的春天里。 遗憾的是，2007年那一年的高考，我们三个全都从一本掉到了二本，是我们无力更改的结局，当初考入实验班的我们都曾是佼佼者，三年以后面临这样的结果，于那时还不成熟的我们是不小的打击，可也只好顶着压力去复读学校再读。再开学时，班级里复读的同学都选择了名声和师资较好的育英补习，他们两个也去了育英，而我却无法从原来的失败中原谅自己，害怕面对曾经的同学，提醒那个失败的自己，便一个人去了稍微小一点的育才补习学校，并且自此疏于与大家的联系。 一年后，我真的如愿去了南方，到了上海，他们都还在北方，于嘉伟去了沈阳，陆明去了天津。 得知他与何欣谈恋爱是在大一的冬天，偶然在逛QQ空间时发现的，那天的上海竟然下起了雪，我想去外面走一走，却发现那里雪落地即化，踩下去是湿嗒嗒的声音，再也没有吱吱的声响。 之后我们在新的环境里开始了新的生活，认识了新朋友，重新投入到学习和生活之中，在那里喜欢过别人，也被人喜欢过。而以前的生活正在远去。 2 于嘉伟的婚礼是我们一起参加的。 是2014年，那时我们已经毕业，我在上海一家规划公司工作，于嘉伟去了铁路工作，满中国跑，而陆明毕业留在了天津工作。那年的我终于开始向家里妥协，报考了公务员的省考，进了面试，请了半个月假从上海到沈阳参加了公务员面试的培训班，陆明从天津到沈阳参加一个事业单位的招聘考试。而于嘉伟的婚礼恰好也在沈阳。 时隔六年后的见面，时光还没有改变我们的容颜，也没给我们增添任何的尴尬。我们坐在一桌老同学中间，给新人祝福，之后就是吃饭喝酒聊闲，好像刚刚还在高中的课桌边。 婚礼之后，我们和嘉伟告别，陆明送我去培训的地点，我们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他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没有结婚了。 “是啊。”我附和道，也许因为喝了些酒，我又说道，“想到以后你也会结婚，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参加你婚礼呢。” “那你也不能不来呀?” “看心情吧！” “讲不定你先结婚了。” “那你来不来？” “看心情吧！” 3 2014年的公务员我没有考上，但我还是回到小城。那时候我一个人住在河边的一所房子里，东西朝向的房子，是二居室。找了一份城市规划的工作，生活依旧，偶尔写点文字。 只是小城真的太小了，不久我便在商场里遇到了高中的室友周敏，高中时，我们的关系一般，可长大后的我们再相见，亲如姐妹一般地在咖啡馆里聊天。无非是说说曾经的老同学，互相关心了彼此的近况。后来她忽然问我，“何欣就在北街的信用社工作，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当然不知道，我刻意的与大家都断了联系，也不过是不想知道任何人的消息。 她又说:“她已经结婚了，孩子也一岁多了。” 我说：“哦。” 她可能看出我并不关心何欣的近况，又同我聊了些别的，过一会又问我，“陆明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不是都知道么，他是我哥呀。” “不止如此吧，大家当年也都知道。”我没答话，然后她又说，“我听说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呀！” 我摆摆手，半笑着说，“从没有过。” 是真的。从没有过。 4 陆明也回到小城。是几个月后的事，他打电话给我，说，我回来了，有时间一起吃饭啊。 我说好。 当年我们天各一方，如今我们相继的回到了小城，兜兜转转，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命运的安排。甚至于嘉伟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你们两个以前不是挺好的，你们在一起不就得了，皆大欢喜，连份子钱我都省了一份。” 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样的话只能当做是玩笑来听了。 而人又是顶奇怪的动物，远的时候天天说有机会见面喝酒啊，但真的近的时候，又不会真的见面。回到小城的我们联系的更加少了，也没有一起吃饭，甚至也没有见上一面。我们中间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纸，彼此不敢戳破。 没多久，我们都迫于压力，但也很积极的投入到了相亲的队伍，偶尔的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近况，说到相亲，还总要互相嘲笑一番。但也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小城的日子缓慢，有时候是很难打发的，我买了些书，朋友又送了把吉他，每晚练习一小时吉他，然后再读些书，有时候去楼下的河边散步。于嘉伟婚后被调去西北工作，我和陆明偶尔聊天时才发现两个人都在读《尘埃落定》，他说：“我们这两粒尘埃总想去外面漂泊，最后又不得不回到这里，反倒是嘉伟一直在外。” 落定这个词可能要到某个年纪才能理解，而我们还是太年轻。 5 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在去年十月的秋天，大家都过得不太顺心，看了那么多男女依旧没有找到可以相爱的人，做了那么多工作还在无尽的被压榨，我们两个归乡的人依旧过的有些落魄，就一起约着喝了些酒，那天他下午先是和同事喝了一场，再和我吃晚饭的时候，没几杯就已经喝的大醉了，我还清醒着些，搀扶着他送回去，他却怎么也说不清住在哪里，后来我索性把他带回我的住处，正好西面的屋子也闲着。 到我住的那幢楼下时，陆明忽然说，“这么多年，就只有你还在我身边，就只有你最好了。” 说完他紧紧的抱着我，在深秋午夜的街头，是我们第一次拥抱，我知道他是喝醉了，我拍着他的背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他住西边的房间，我在东边的房间，东北的深秋已经很冷，一夜都在半醒半睡之间。早上醒来之后，我们在各自的床上，隔着过道讲话，聊很久的以前，再也不会发生的以前。 聊了很久，聊了很多，可是关于那个发生街头的拥抱，我们只字未提。 6 今年四月是我第一次去到他家里，市区不远处的一处小村庄。如无数的北方村庄一样，四月的天气里，只有杨树柳树榆树这样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才挂上绿色。 是去参加他的婚礼。 一个月前，我收到他的微信，只有几个字，“我决定结婚了。” 他们是相亲认识的，三个月后互相感觉不错，就开始筹备了婚礼。 婚礼一个礼拜前，他给我打电话，说，父母等不起了，我不能再为了自己而活着了，我得结婚了。 我说：“恭喜。” 他说：“到时候早点来。” 我说：“好。” 上午十点，我们几个同学到他家的时候，不大的农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乡亲们，我们几个人只好站在屋子外面的的矮墙边，等着婚礼的开始。婚庆公司的人还在布置现场，农家的院子没有太多的空间，舞台就搭在了房子前面，上面挂着他们的照片，那照片让我想到我曾看过的电影《初恋未满》，里面的男主角冉旭和他很像，那时我一个人去看电影，像对青春的独自回望，在某个镜头，男主角回头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陆明，他曾经也那样回头看我，对我笑，然后我就哭了，可如今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婚礼快要开始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我和周敏一边聊天一边站在一旁观礼，等婚礼开始时，我们两个已经被孩子们挤到了主舞台的侧边。 婚礼简单仓促，主持人喊夫妻共饮交杯酒的时候，却没有人递上去，大家都在用目光寻找酒杯到底在哪里，而大家所找的两只酒杯就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我好像该拿起酒杯递过去，于是我拿起来递了过去，陆明接过去又赶忙回到舞台完成仪式，在他喝掉那杯酒的时候，有一刻我们也曾四目相对，隔着无数的时光，恍然还是当年的我们在教室里的相视一笑，也只是恍然。 婚礼结束后，大家渐渐散去，我们几个同学也打算离开，几个同学在一边借着酒劲握着彼此的手，依依不舍地诉说着同学情，我一个人靠在屋檐下躲太阳，陆明从同学中抽身过来时，他们依然沉浸回忆中，不时地互相拍打着肩膀，表示理解和亲密。 他靠在我身边，他喝了许多酒，在这样的场合里，以这样的身份。 他问我，真的又要去南方了吗？ 我点点头，说嗯。 他说，不要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说话时侧头看着我，我知道，可是我望着门口的方向，那里有人正在收散了气的彩虹门，那上面印着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我转头对他说：“你已经有了可以相伴的人呀。” 我说的是事实，可是却好像让我们很难堪一样，我们只好都沉默着，望着彼此。但没有用，他的眼神我从来都读不懂。没有人真的可以读懂另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看了你写的文章。” 我曾经用别的笔名写过我们几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故事，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他看到的是那个连载，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奇迹》那一篇，不是很失落嘛。” 我刚松了一口气，但想到那篇里把自己写的有些花痴，又有些不好意思来，不由自主的胡乱摆着手，“哪有失落啊，都是故事情节需要啦。” 他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别灰心呀，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只好说嗯。 “南方是真的不冷吗？” “嗯。”我说，“不冷。” 而后我们告别，离开。 于嘉伟在车上问我，“怎么都没听到你祝福你二哥？” “是你没听到。”我答道。 “是吗？单独的敬酒好像也没听到啊……” 我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车窗外的阳光是那么的好啊，照着整个世界都在闪闪发亮。祝福，我早就祝福过了，在很多年前，在麒麟山上的那个夜晚，我早就曾在那时许了愿，那天我在心里默念着，希望我们都幸福。 于2016年6月21日。 新书《一亿人，不如你一人》 豆瓣：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6848701/ 当当：http://product.dangdang.com/24005000.html 京东：http://item.jd.com/11994996.html 亚马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