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Gucci那年她22岁

                
                
文／周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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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基本上分别不出办公室里其他人手里的包或者身上的衣服到底什么牌子，也说不出他们是当季过季或者是OUTLETS处理的打折货，她只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着那些人彼此讨论着这些东西，不管是Prada，Dior还是Gucci，LV，她对于这些概念特别的淡，但是渐渐地，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那一年她还在影视公司实习，不及正式员工工资的三分之一，但她觉得足够幸运，一方面是她不是学影视相关的专业出身，但因为大学时期有机会和前辈一起出书，后来又经朋友介绍进了这家公司，做的是她喜欢的工作，跟着编剧学东西，偶尔也参与其中写一写，一开始她想得也不复杂，主要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在做事情，所以即使真的出错了，她觉得也大不了被开除，换一份别的工作就好。
但是渐渐地，她开始依赖这份工作。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多久，她就跟着公司的编剧去了片场，见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明星。
回学校的时候，她和身边的人开始说起明星的八卦，比如某某在片场找不到厕所是她指的路，比如某某其实和某某某私下并不待见，只是表面的和平，还比如某某和她加了微信，但是她并不打算公开。
身边有很多人羡慕她，也觉得她有才华，想着有一天她也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
她便觉得，自己要在这个公司好好干下去，从实习到转正，再爬到资深的位置。
在学校里进进出出，别人看着她打招呼都带着几分客气，她喜欢这样的客气，宁愿沉浸其中。
但是很快她就遇到了困难，编剧突然耍脾气走人，公司要求她在背后帮编剧圆场，将编剧没有写完的剧本写完，她顶着压力接了下来，但是开机在即，她熬更守夜，终于完成了剧本，虽然稚嫩，但是好歹算圆了场子，最终公司给了她一笔钱，不多，算是抢手费，但是她很开心，虽然老板告诉她并不会署她的名，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后来电视剧播了，她和很多人说剧本是她写的，大家都按图索骥去寻找她的名字，结果在特别鸣谢的名单里找到了她，她觉得丢脸，说那不过是同名同姓，不是她。别人问她在哪里，她说她用的笔名，生拉硬扯了一个职员表上的名字给自己。
那次之后，她又当了几次抢手，但是她并不像最初那样开心了，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应该有署名的权利，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的才华不应该只居身幕后。所以当她转正不到一个月，她就跳槽去了对手公司，工资一下就提升了一倍。
新公司里的人都穿得光鲜亮丽，她只是尽可能让自己整洁，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低调的华丽，她殊不知别人身上的衣服都成千上万，有一天她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洒到了旁边桌小菲的衣服上，小菲惊叫不已，那件衣服是Dior当季的新款，小菲一个月工资买的，结果这一洒，全毁了。她原本以为再买一件赔给她就好，结果才得知那是从香港买的限量版，根本没有多的size。
最后她赔了小菲一笔钱，小菲也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从那天开始，她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天地。她每次路过时尚大牌的门店时，开始注意它们的款式，开始上网搜索相关的信息，但是她只是站在门口观望，每次走进去，看着上了五位数的标价，就被吓得退了出来。
有一次，因为她起晚了差点迟到，所以穿着随意走进了公司，领导要求召开紧急会议，她匆匆忙忙走进去，被领导一脸嫌弃地点了名，让她站到后面去。那一刻，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她，她羞愧难堪。会议结束之后，领导留她下来，和她说话，让她有时间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女人千万不要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
她用手机查询了一下自己卡里的余额，除开房租和水电费之外，能够使用的金额实在有限，如果购买她上周看到的Fendi的包，基本上她下个月就只有吃土。忍了忍，最后她也没有下手。
因为年底帮编剧写了一个新项目，最后拿到了一笔可观的钱，她正计划着到底是买什么牌子的衣服或者包，随时也注意着身边人的穿着打扮，终于，她做出了决定，瞄中了一款Gucci的手提包，那两天，她一直在公司楼下的Gucci门口徘徊，想象着那款包提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价格拍上的五位数闪烁着她的双眼，似乎下一秒这个标价就会成为她的身价。
那一天她走在路上特别轻松和开心，沿途的大牌在她眼中就好像下一秒通通会成为她衣柜里的一员。但她还是有片刻的犹豫，犹豫自己真的有必要要这样奢侈吗？犹豫着自己为什么变得这样浮华不实。回到家里，她闭上眼睛，想起自己跟的编剧，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是她工资的两三倍时，觉得人生似乎一下子就泄了气，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会这么大。
第二天的中午，领导叫上她和几个同事一起吃饭，领导说吃完她要去便利店还信用卡，问谁愿意一起去，她见大家都没有反应，便迎合了领导，她站在旁边，看着领导还款的数额，觉得自己的双眼就要跃出眼眶。最后领导笑着和她说，好好干，你要知道，在这个行业，随随便便就能活成人上人，但是从最开始，你就得让自己体面。你要出去谈生意，拿Coach的包和拿BV的包，立马就反应了你最终能够成交的价格，你要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你的身上，在这个社会，没有人会在短时间里注意到你的内在，但一定会根据你的外在来判断你的身价和你可拥有的资本。
当天下午，她回味着领导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一下班就跑到了Gucci的门口，她计算着自己买这一个包的价格，预算着可能携带这个包的时间，最终分摊到每一天到底会花多少钱，算下来，每天也不过是一顿在外面请客唱歌的价钱，甚至更低，所以她非常开心地问服务员要了那款包，然后刷了卡。导购员一边夸赞她的眼光好，一边夸赞这款包的特别，单子出来的时候，她得意地为五位数签了字，那是她第一次给自己买上万的物件。
回家的路上，她看着阑珊的灯火，小心翼翼地提着那个纸袋，眼泪好像一下子就要流出来。
次日她盛装打扮，提着那个包从地铁上下来，觉得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将包放在了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果真有同事过来询问她，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有了微妙地改变。
“唷，真是大方了嘛，品味很好！”
她甜甜一笑，说哪里哪里。
她想，自己终于可以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所有嘈杂声都肃静下来，她抬头去看，原来是领导推开了玻璃门，但下一秒，她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领导的手里提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包，一模一样！
她和领导同时都顿了两秒，接着，她默默地将自己那个包收进了抽屉里。
下一秒，房东打电话来，告诉她，房租从下个月开始要涨价了，因为她一年的合约到期了。
她盘算着房租和水电费的同时，周围的人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