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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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国朋友们有时候和我开玩笑,让我教他们说两句中国话(Chinese)。我无奈的摊开双手对他们说:你们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一种语言叫 “中国话”。在中国不同地方的中国人说着不同的方言,而全国通用的语言叫官话,或者普通话(Mandarin)。我只会说普通话,所以如果你们所说的中国话是指普通话的话,我不介意教你们两句。 这样说似乎有点较真,但这是事实。 很多人并不喜欢上海,原因之一是上海人之间都说上海话。我有一个理论可以试着解释一下这个现象:外地人来到上海,知道这是在自己的国家,知道上海人明明可以讲普通话,却仍然听到上海人彼此讲沪语,而且完全听不懂,因此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我们听到本可以说我们的语言而不说的人,本能的产生一种猜忌:他为什么要背着我?如果这个理论是正确的,那就解释了为什么同样是方言,反感听到四川话的人要少很多,因为无论如何,四川方言和普通话的区别,主要在口音。一个懂得普通话的人通过些许的努力,可以听懂一些四川话。然而上海话便不同了,如果不是母语,一个说普通话的人需要经年累月的训练才可以听得懂。吴侬软语和普通话,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 有人会反驳我,说在国外听到外国人讲外语,虽然自己不懂却能泰然处之。这样的话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我们身处国外,我们的心理预期是外国人不会讲中国话,所以也就没有了那一层假想的猜忌了。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身边很多西班牙同学。我们彼此交流都是用英文,但有时候他们内部交流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用西班牙语。那是一种我当时还不会的语言,所以我对他们和我说着英文,然后忽然转向西班牙语变得特别敏感。我想,这或多或少解释了我的理论吧。 这种情况不仅仅发生在上海话上面。很多人不喜欢广东,很多人不喜欢福建,我想原因应该大致相同。 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家,虽说是多民族国家,但汉族占了全体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二。当单一族群的占比如此之高的时候,这个族群的人内心难免会有自我中心的想法,这不足为奇。但这种想法直接导致了主流族群对少数族裔的关注度和尊重度不够。或许从民族入手有些凌乱,因为毕竟民族和语言并不是一一对应的。不过适用于民族的多数与少数的问题同样适用于语言。普通话成了这个国家的绝对主流语言,并且是绝大多数人唯一使用的语言的时候,任何根本不属于这个语系的方言便会遭到一种”不尊敬”。人们会用方言开玩笑,甚至很多人至今还把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开玩笑似的称作鸟语。我们暂且把这种做法称作语言上的任性。当这种任性忽然遇到可以讲普通话却讲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语言的人的时候,就会忽然丧失安全感,变得异常敏感。似乎立刻变主为客,陌生起来。异乡的孤独感随之而来,巨大而又无助。 我是北方人,生来只会讲北方话。虽然北方方言的口音各不相同,但大抵还都算是和普通话相近。后来我去到广州,然后又来到上海,平时生活的市井环境和普通话大相径庭。时间长了,放下普通话的优越感和语言上的任性,也就接受了。没想到一旦接受了,就会用一种陌生的眼光审视一番这些与我不同的语言。审视之后,不难发现它们的妙。 语言的妙,有时候只能是学习这门语言的人才能发现。主人的语言,往往要客人来听才听得出戏。在广州,常会遇到形容一家店的东西好吃,吃过了还会再来的场合。普通话说出来,就是 “下次还要再来”或者”去做回头客”之类的。虽然意思到了,但却丝毫没有美感。然而粤语里,却有着对这种情况极为精确的五个字: 食过返寻味。 很简练,很达意,很美。 上海话也是一样。简单的举个例子,如果说今晚怎样怎样的今晚,普通话顶多就是今晚,或者今天晚上,或者今夜。然而上海话说今晚,四个字,美得不行: 今朝夜到。 写到这里,恰逢窗外大雨瓢泼。如果用普通话说:今晚下雨,没什么事做,只好在家喝酒。那么这俨然是一个抠脚大汉。然而如果换做上海话:今朝夜到落雨了,没啥事体好做,则好在屋里厢吃老酒。那么这是一个江南水乡满是情思的姑娘。(看评论里好多人不同意这里,那就别吃老酒了,改成困搞搞吧!) 说到姑娘,我认为上海话某种程度上更适合女孩子说。当一个上海姑娘用上海话说”好呀”赞同你的时候,世界上便没有更嗲的事情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作家说的。
(两年前的文章居然没开赞赏功能,错过了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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