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现代旅行者的一天
话说我刚从圣诞和元旦的假期中醒过神儿来，就开始了一场两周之久的出差。一月五日星期一从东岸出发，计划下下周的周五1/16从西岸飞回来。后来行程过半的时候，发觉原本定在星期四1/15的会议改到两周后了，一想，那我多留那一天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改机票星期四飞吧。
于是星期日1/11晚上，我上公司用来定美国国内航班行程的旅行社网站，以及美联航网站查了一下，查到星期四十四号有从本地到洛杉矶，再直飞到东岸的航班，看起来还不错，价格差距只有100多美元，加上改票的200美元罚款，跟我在此地多住一晚的酒店费也差不多了，作为一个很有责任感不乱花公司钱的好人，我觉得这个可以接受。于是我就给旅行社打电话。
旅行社电话忙，系统很人性的建议说，要不我们过一会打给您吧。我按了1，表示好的。15分钟之后，一位南方口音说话慢条斯理的男性客服人员给我打了电话回来。经过了长达45分钟的对话和中间被要求等候，这位老兄跟我聊了天气，本地特产总总之后，总算是把这张我已经找到的票定了下来。但是价格比我看到的高了200多，也就是为了改票，多交了500多美元（这是什么概念呢？这么说吧，如果我提前几周定美国东西海岸的航班，有可能定到大约600多美元的往返票）。这个时候我只好对自己说：反正酒店也省了不少，算了就改吧。最后这位老兄告诉我说：您可以去我们的网站用您的id登陆，就能看到您的预定行程下面多了一个，写着”已改“的，那就是您的新行程啦。我马上刷新一看，果然在那里，谢了他，挂机。
星期三，我在被工作上的事折磨得半死的中间，收到美联航的短信提醒，说：您明天的航班可以值机啦。我就点过去想要直接值机，但是无论是从旅行社给的链接，还是从美联航网站和app，都无法值机。美联航一直告诉我说，出错了，请您到机场柜台交涉。
我想，要不就算了，明天去了机场再说吧。但是一想，我从加州到纽约的六小时航班万一卡在烂座位上岂不是惨绝人寰，最好能用我的美联航银卡给升一下舱嘛。所以还是给美联航打了个电话。
人性之处又来了。美联航接到我的电话，从我的手机号码直接就知道我是谁，确认了名字之后要我选想干嘛。当然我绝对不想要机器跟我说话，所以就告诉它我要找agent说。对方接了电话之后，查了一下，告诉我说：您的订票号码下面有两个不同的行程，一定是旅行社改票没有把原来的删除。
于是我再次打电话给旅行时，对那边的大姐解释了情况，表示不理解那天的老兄明明说是“改过”的行程，不是多定了一个，怎么会这样。20分钟之后，大姐说：我得跟美联航去交涉，一会打给您。过了40分钟，我手机响，是那位大姐的同事，她告诉我说：那位大姐还在跟美联航交涉，就快办好了，但是您可能会收到美联航发的短信，说您的航班取消了，所以我赶紧电话您通知一下，请您不要惊慌。我心想：这个服务还挺贴心的，毕竟还是人的服务比机器的自动服务给力啊。总之星期三这些总算办好了，似乎旅行社最后交涉的结果是，还要多收我100多美元。我正在狂开会，实在没空理这个了，心想，反正直接从公司财务出，他们有问题他们去跟旅行社吵架吧，我管不了了！
就这样，我星期三晚上把工作收拾完，跟队伍吃完饭道了别，爬回酒店，一想到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能睡自己的床了，很高兴，就打了鸡血一样的飞快的把箱子收拾好了，随身的包里只装了电子产品和钱包，以及登机枕，其他的能装大箱子的都装了起来，很满意的拉上拉链，还锁上了。
星期四早上，我起来又收拾了一下，还去吃了个早饭，为了赶10点的飞机，准备8点半出发。8点20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美联航说：您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晚点了，本来12点前到达的，现在得一点多了。我一看，那我下一班航班比较危险啊。于是，好，又打电话给美联航。
美联航，当然了，马上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我今天有航班要赶。但是，当然了，我还是不理他们的机器给的各种选项，要求跟真人对话。电话那边的姑娘告诉我说，这个没事儿，您还有35分钟可以赶下一班的，肯定没问题。我说，万一有问题，还有别的航班么？她说，要不就改，从您那飞三番，9:55有一班，再从三番1:15去纽约，但是应该不需要。我说，那好，谢谢啦。
电话刚挂，短信又来了，去洛杉矶的航班再次晚点，这次又30分钟。我赶紧再打美联航，对对方大妈解释，大妈说：你这次肯定事赶不上了，改吧。有一班从您那到三番的，10：55出发，然后一个小时转机，1点从三番到纽约。我说，刚才那个姑娘告诉我有一班9:55出发的，那样更保险些，我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大妈说：可是那班你就赶不上从三番去纽约的了。我说：怎么会呢？明明早一个小时。。。十分钟之后，大妈终于算过来了，把我的票改成了9:55从本地到三番，然后1:15从三番到纽约。我赶紧从箱子里抓出两件内衣，心想：万一呢！
我uber了一辆车，三分钟就到了酒店门口，然后15分钟到了机场，司机挺友好，就是眼神不太好，叫把我的名字lucy叫成lucky，我乐：成，叫lucky没问题，希望我今天lucky吧！托运行李大约9:00，柜台的女专员看了一眼我的票说：我给你改成9:05去三番吧，更保险。现在所有航班都因为大雾晚点，我给你改早一班算一班。我说那太好了，就这么办。这时候我心想，就算晚点俩小时，我也能赶上下一班航班啊，没事了。
当然，我美得太早了。
在机场等到几乎12点，登机时间一再推迟，广播终于说：原定9:05和原定9:55的两班航班，现在都来了，马上登机，先登9:55那班，再登9:05那班。我靠，这是为什么啊？哦，原来是那班in coming先到的。好吧。
总算升空了，我问乘务员：咱几点到啊？他说，估计1:00左右。我说，那我1:15的下一班航班还有戏么？他说：这个，你努力一下吧。我说，那我的行李呢？他说：你的行李会比你先到嗒！
飞机一落地到了登机口，我第一个就冲了出去。然后就扛着我的大包（电脑，ipad, kindle,各种充电器，水瓶，钱包等等），狂奔了至少一英里，在1:07分到达了下一个登机口。气喘吁吁的问：我还能登机么？登机口的女人特别不屑地瞟了我一眼：登什么啊还，晚啦！我真心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前一班航班的乘务员不能通知对方，我们航班上的两个乘客马上就会到你那里，请等两分钟！这个时候我倒发现我的手机上显示着美联航给我发的两条短信：您的1:15的航班马上要关舱门了，请您马上过去！我心说：我明明是被你们卡在第一班航班上，你们发短信催我去登机是几个意思？另一条：我们在今晚的另外一班需要转机的红眼航班上给您预定了座位。气死我算了。我对红眼航班太恐惧了，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总是为了第二天能好好过而坐红眼，但是每次都是一整天无法做任何事。
于是开始在客服中心柜台排队。队伍很长，我跟旁边几个人聊天，大家都在叹气。好在我一开始跑得快，所以在客服这边也在前面第四个。但是这个队，一排竟然就是一个半小时才轮到我。
好容易排到了，我赶紧问：我的行李在哪里？如果我的行李已经上了刚才那班航班，我就认了，去做红眼，因为没有任何随身用品换洗衣物我也没法过夜；如果我行李还在机场，我宁愿今晚自己出钱去住酒店，这样还有半天时间可以休息和工作，然后明早第一班航班回家。
柜台服务人员告诉我说，我的行李还在机场，但是我得去自己取出来，挺麻烦。我说，没关系。她在电脑上给我找票，我就直接拿出手机用booking定了一家机场旁边的酒店，心想：姐有手机，有booking，有uber，姐不怕！哼！
然后拿着单据下楼找行李。又是一片混乱，打工的小姑娘说我得等2个小时。我差点晕过去。好容易行李柜台管事儿的来了，一查，说，你行李已经上了去纽约的航班了啊。我说，神马？她说：对啊，系统显示你的行李上了那航班，1:07上的。我心说，我跑得也真够快的，在机场登机口之间绕那么一大圈，跟停机坪上直线行进的行李车同时到的！但是，请问：为什么我的行李1:07能上飞机，我一个活人就不能呢？！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楼上客服说我的行李在这里，行李处却说不在呢？早知道它不在我就今晚回家了，现在酒店已经定了，咋办呢？
深，呼，吸吧。
还是去住酒店吧，晚上还可以在三番约朋友吃个饭。
然后我就想起来，uber应该在机场不能用啊。出租车排队还老长，只好去做酒店的免费大巴。等到了酒店，已经三点半了。不过，我在大巴上三点两点，把明天回家的六小时航班座位给升了舱，最后一个升舱座位！耶！
前台入住。经理反复看了我手机截屏下来的booking的预定，回到后面去查了几次，终于告诉我：哦，终于找到了，booking给酒店发过来的传真有点慢，刚到。
我实在没有忍住，问他：难道你们一五星酒店现在还在用传真传预定信息？！他一阵苦笑：是挺奇怪的哈，我原来也没有注意过这个挺不正常的。
然后我解释了我突然定房间是因为飞机晚点什么的，总之我随身什么都没有。经理直接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要他们一会给我房间送一套emergency kit，包括牙膏牙刷什么的。我心说，定了一比较好的酒店还是有这样的好处的！
然后我拿着他手写的门卡信封上楼，发现我的门卡无法开门。正想，我靠，累死了已经，难道还要下楼去找他？！突然发现，也许门号不是4，而是6，是他写错了？往6号一试：开了。
一会客房服务给送emergency kit过来，果然也去翘隔壁的门，幸好我听到了。。。
现在我就坐在酒店床上，琢磨着，午饭我是叫客房服务送餐还是打电话叫周围的饭馆送餐呢？yelp一个很容易，但是我身上只有一块钱现金了怎么付小费！！！
跟酒店前台经理一起乐他们还在用传真这个事儿的时候，我安慰他说：可以理解，这是一个过渡期。也是一个混合期吧。
是电脑和机器服务与人的服务的混合吧。是自动的、快速的、精确的信息交流和面对面的、随机应变的、但也容易出错的人的交流的混合吧。一方面，我们享受着快速和联通的信息系统给生活带来的方便，比如电脑上一敲，无论是消费者还是电话客服还是机场客服都可以很快的找到航班信息，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可能会过于相信这样的方便，而造成不便，比如客服告诉我行李在机场但是其实她是看不到行李部门的记录的，比如值机的时候好心的服务人员给我挪到早一班航班上，却没有想到，原来那班最后比那一班还提前10分钟起飞降落，如果我没有挪，很可能就登上了下一班航班。
人是会犯错误的。比如我，本应该从大箱子里取出整个过夜的小包随身携带，那样就不会有今晚的不便。甚至，我应该查一下天气，知道大雾可能会一直不散，我本来可以请司机直接开到三番去赶第二班航班。在数码世界中，人被很多数码方便enable，可以用各种定酒店网站，定行程app，叫车服务，餐馆打分系统等等。但是在物质世界中，人也会疲劳、生病、跑不快、忘带现金。你可能会遇到聪明利落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客服、酒店司机、送餐员，也可能遇到脑子一团浆糊的。而跟电脑提供的服务打交道，一方面仍然不能充分信任－－因为很多系统还不健全，提供的信息不完全connected，比如行李的去向；另一方面，因为不够smart而太过机械，有时真的很让人气结，比如发短信给我叫我赶紧去登机口。
这次出差的前半截，是去CES。跟同事聊起来，我原来有五年，每年都会来，后来告别了手机设计行业，也是因为iphone出现之后，手机的工业设计陷入一个无聊的状态，设计的重心转到了content和interface上。我翻出7年以前在ces拍的一张照片，是晚间音乐会的时候，我从观众中拍向舞台，半空中几只手，举的是小型数码摄像机－－当年的新鲜玩意儿，来CES的技术精英们用的东西。不用多说，现在还有谁带这种东西去看演唱会么？
所以，虽然这次的旅行经历搞得我精疲力尽，晕头转向，我还是觉得，这是科技进程中一个很有意思的瞬间。五年之前，我不可能一边跟客服周旋一边定好酒店，也没有超过出租车和免费大巴之外的类似uber这样的选择；有一天，五年，十年之后回头，会发觉：哎呀，我们已经完成了那个过渡期，到了一个更好的混合期了；会说：嘿，还记得当年君悦酒店和booking.com之间用传真交流预定细节么？
于是星期日1/11晚上，我上公司用来定美国国内航班行程的旅行社网站，以及美联航网站查了一下，查到星期四十四号有从本地到洛杉矶，再直飞到东岸的航班，看起来还不错，价格差距只有100多美元，加上改票的200美元罚款，跟我在此地多住一晚的酒店费也差不多了，作为一个很有责任感不乱花公司钱的好人，我觉得这个可以接受。于是我就给旅行社打电话。
旅行社电话忙，系统很人性的建议说，要不我们过一会打给您吧。我按了1，表示好的。15分钟之后，一位南方口音说话慢条斯理的男性客服人员给我打了电话回来。经过了长达45分钟的对话和中间被要求等候，这位老兄跟我聊了天气，本地特产总总之后，总算是把这张我已经找到的票定了下来。但是价格比我看到的高了200多，也就是为了改票，多交了500多美元（这是什么概念呢？这么说吧，如果我提前几周定美国东西海岸的航班，有可能定到大约600多美元的往返票）。这个时候我只好对自己说：反正酒店也省了不少，算了就改吧。最后这位老兄告诉我说：您可以去我们的网站用您的id登陆，就能看到您的预定行程下面多了一个，写着”已改“的，那就是您的新行程啦。我马上刷新一看，果然在那里，谢了他，挂机。
星期三，我在被工作上的事折磨得半死的中间，收到美联航的短信提醒，说：您明天的航班可以值机啦。我就点过去想要直接值机，但是无论是从旅行社给的链接，还是从美联航网站和app，都无法值机。美联航一直告诉我说，出错了，请您到机场柜台交涉。
我想，要不就算了，明天去了机场再说吧。但是一想，我从加州到纽约的六小时航班万一卡在烂座位上岂不是惨绝人寰，最好能用我的美联航银卡给升一下舱嘛。所以还是给美联航打了个电话。
人性之处又来了。美联航接到我的电话，从我的手机号码直接就知道我是谁，确认了名字之后要我选想干嘛。当然我绝对不想要机器跟我说话，所以就告诉它我要找agent说。对方接了电话之后，查了一下，告诉我说：您的订票号码下面有两个不同的行程，一定是旅行社改票没有把原来的删除。
于是我再次打电话给旅行时，对那边的大姐解释了情况，表示不理解那天的老兄明明说是“改过”的行程，不是多定了一个，怎么会这样。20分钟之后，大姐说：我得跟美联航去交涉，一会打给您。过了40分钟，我手机响，是那位大姐的同事，她告诉我说：那位大姐还在跟美联航交涉，就快办好了，但是您可能会收到美联航发的短信，说您的航班取消了，所以我赶紧电话您通知一下，请您不要惊慌。我心想：这个服务还挺贴心的，毕竟还是人的服务比机器的自动服务给力啊。总之星期三这些总算办好了，似乎旅行社最后交涉的结果是，还要多收我100多美元。我正在狂开会，实在没空理这个了，心想，反正直接从公司财务出，他们有问题他们去跟旅行社吵架吧，我管不了了！
就这样，我星期三晚上把工作收拾完，跟队伍吃完饭道了别，爬回酒店，一想到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能睡自己的床了，很高兴，就打了鸡血一样的飞快的把箱子收拾好了，随身的包里只装了电子产品和钱包，以及登机枕，其他的能装大箱子的都装了起来，很满意的拉上拉链，还锁上了。
星期四早上，我起来又收拾了一下，还去吃了个早饭，为了赶10点的飞机，准备8点半出发。8点20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美联航说：您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晚点了，本来12点前到达的，现在得一点多了。我一看，那我下一班航班比较危险啊。于是，好，又打电话给美联航。
美联航，当然了，马上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我今天有航班要赶。但是，当然了，我还是不理他们的机器给的各种选项，要求跟真人对话。电话那边的姑娘告诉我说，这个没事儿，您还有35分钟可以赶下一班的，肯定没问题。我说，万一有问题，还有别的航班么？她说，要不就改，从您那飞三番，9:55有一班，再从三番1:15去纽约，但是应该不需要。我说，那好，谢谢啦。
电话刚挂，短信又来了，去洛杉矶的航班再次晚点，这次又30分钟。我赶紧再打美联航，对对方大妈解释，大妈说：你这次肯定事赶不上了，改吧。有一班从您那到三番的，10：55出发，然后一个小时转机，1点从三番到纽约。我说，刚才那个姑娘告诉我有一班9:55出发的，那样更保险些，我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大妈说：可是那班你就赶不上从三番去纽约的了。我说：怎么会呢？明明早一个小时。。。十分钟之后，大妈终于算过来了，把我的票改成了9:55从本地到三番，然后1:15从三番到纽约。我赶紧从箱子里抓出两件内衣，心想：万一呢！
我uber了一辆车，三分钟就到了酒店门口，然后15分钟到了机场，司机挺友好，就是眼神不太好，叫把我的名字lucy叫成lucky，我乐：成，叫lucky没问题，希望我今天lucky吧！托运行李大约9:00，柜台的女专员看了一眼我的票说：我给你改成9:05去三番吧，更保险。现在所有航班都因为大雾晚点，我给你改早一班算一班。我说那太好了，就这么办。这时候我心想，就算晚点俩小时，我也能赶上下一班航班啊，没事了。
当然，我美得太早了。
在机场等到几乎12点，登机时间一再推迟，广播终于说：原定9:05和原定9:55的两班航班，现在都来了，马上登机，先登9:55那班，再登9:05那班。我靠，这是为什么啊？哦，原来是那班in coming先到的。好吧。
总算升空了，我问乘务员：咱几点到啊？他说，估计1:00左右。我说，那我1:15的下一班航班还有戏么？他说：这个，你努力一下吧。我说，那我的行李呢？他说：你的行李会比你先到嗒！
飞机一落地到了登机口，我第一个就冲了出去。然后就扛着我的大包（电脑，ipad, kindle,各种充电器，水瓶，钱包等等），狂奔了至少一英里，在1:07分到达了下一个登机口。气喘吁吁的问：我还能登机么？登机口的女人特别不屑地瞟了我一眼：登什么啊还，晚啦！我真心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前一班航班的乘务员不能通知对方，我们航班上的两个乘客马上就会到你那里，请等两分钟！这个时候我倒发现我的手机上显示着美联航给我发的两条短信：您的1:15的航班马上要关舱门了，请您马上过去！我心说：我明明是被你们卡在第一班航班上，你们发短信催我去登机是几个意思？另一条：我们在今晚的另外一班需要转机的红眼航班上给您预定了座位。气死我算了。我对红眼航班太恐惧了，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总是为了第二天能好好过而坐红眼，但是每次都是一整天无法做任何事。
于是开始在客服中心柜台排队。队伍很长，我跟旁边几个人聊天，大家都在叹气。好在我一开始跑得快，所以在客服这边也在前面第四个。但是这个队，一排竟然就是一个半小时才轮到我。
好容易排到了，我赶紧问：我的行李在哪里？如果我的行李已经上了刚才那班航班，我就认了，去做红眼，因为没有任何随身用品换洗衣物我也没法过夜；如果我行李还在机场，我宁愿今晚自己出钱去住酒店，这样还有半天时间可以休息和工作，然后明早第一班航班回家。
柜台服务人员告诉我说，我的行李还在机场，但是我得去自己取出来，挺麻烦。我说，没关系。她在电脑上给我找票，我就直接拿出手机用booking定了一家机场旁边的酒店，心想：姐有手机，有booking，有uber，姐不怕！哼！
然后拿着单据下楼找行李。又是一片混乱，打工的小姑娘说我得等2个小时。我差点晕过去。好容易行李柜台管事儿的来了，一查，说，你行李已经上了去纽约的航班了啊。我说，神马？她说：对啊，系统显示你的行李上了那航班，1:07上的。我心说，我跑得也真够快的，在机场登机口之间绕那么一大圈，跟停机坪上直线行进的行李车同时到的！但是，请问：为什么我的行李1:07能上飞机，我一个活人就不能呢？！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楼上客服说我的行李在这里，行李处却说不在呢？早知道它不在我就今晚回家了，现在酒店已经定了，咋办呢？
深，呼，吸吧。
还是去住酒店吧，晚上还可以在三番约朋友吃个饭。
然后我就想起来，uber应该在机场不能用啊。出租车排队还老长，只好去做酒店的免费大巴。等到了酒店，已经三点半了。不过，我在大巴上三点两点，把明天回家的六小时航班座位给升了舱，最后一个升舱座位！耶！
前台入住。经理反复看了我手机截屏下来的booking的预定，回到后面去查了几次，终于告诉我：哦，终于找到了，booking给酒店发过来的传真有点慢，刚到。
我实在没有忍住，问他：难道你们一五星酒店现在还在用传真传预定信息？！他一阵苦笑：是挺奇怪的哈，我原来也没有注意过这个挺不正常的。
然后我解释了我突然定房间是因为飞机晚点什么的，总之我随身什么都没有。经理直接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要他们一会给我房间送一套emergency kit，包括牙膏牙刷什么的。我心说，定了一比较好的酒店还是有这样的好处的！
然后我拿着他手写的门卡信封上楼，发现我的门卡无法开门。正想，我靠，累死了已经，难道还要下楼去找他？！突然发现，也许门号不是4，而是6，是他写错了？往6号一试：开了。
一会客房服务给送emergency kit过来，果然也去翘隔壁的门，幸好我听到了。。。
现在我就坐在酒店床上，琢磨着，午饭我是叫客房服务送餐还是打电话叫周围的饭馆送餐呢？yelp一个很容易，但是我身上只有一块钱现金了怎么付小费！！！
跟酒店前台经理一起乐他们还在用传真这个事儿的时候，我安慰他说：可以理解，这是一个过渡期。也是一个混合期吧。
是电脑和机器服务与人的服务的混合吧。是自动的、快速的、精确的信息交流和面对面的、随机应变的、但也容易出错的人的交流的混合吧。一方面，我们享受着快速和联通的信息系统给生活带来的方便，比如电脑上一敲，无论是消费者还是电话客服还是机场客服都可以很快的找到航班信息，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可能会过于相信这样的方便，而造成不便，比如客服告诉我行李在机场但是其实她是看不到行李部门的记录的，比如值机的时候好心的服务人员给我挪到早一班航班上，却没有想到，原来那班最后比那一班还提前10分钟起飞降落，如果我没有挪，很可能就登上了下一班航班。
人是会犯错误的。比如我，本应该从大箱子里取出整个过夜的小包随身携带，那样就不会有今晚的不便。甚至，我应该查一下天气，知道大雾可能会一直不散，我本来可以请司机直接开到三番去赶第二班航班。在数码世界中，人被很多数码方便enable，可以用各种定酒店网站，定行程app，叫车服务，餐馆打分系统等等。但是在物质世界中，人也会疲劳、生病、跑不快、忘带现金。你可能会遇到聪明利落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客服、酒店司机、送餐员，也可能遇到脑子一团浆糊的。而跟电脑提供的服务打交道，一方面仍然不能充分信任－－因为很多系统还不健全，提供的信息不完全connected，比如行李的去向；另一方面，因为不够smart而太过机械，有时真的很让人气结，比如发短信给我叫我赶紧去登机口。
这次出差的前半截，是去CES。跟同事聊起来，我原来有五年，每年都会来，后来告别了手机设计行业，也是因为iphone出现之后，手机的工业设计陷入一个无聊的状态，设计的重心转到了content和interface上。我翻出7年以前在ces拍的一张照片，是晚间音乐会的时候，我从观众中拍向舞台，半空中几只手，举的是小型数码摄像机－－当年的新鲜玩意儿，来CES的技术精英们用的东西。不用多说，现在还有谁带这种东西去看演唱会么？
 |
(2008年一月，在CES的音乐会上） |
所以，虽然这次的旅行经历搞得我精疲力尽，晕头转向，我还是觉得，这是科技进程中一个很有意思的瞬间。五年之前，我不可能一边跟客服周旋一边定好酒店，也没有超过出租车和免费大巴之外的类似uber这样的选择；有一天，五年，十年之后回头，会发觉：哎呀，我们已经完成了那个过渡期，到了一个更好的混合期了；会说：嘿，还记得当年君悦酒店和booking.com之间用传真交流预定细节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