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素描（一）

                
                
公交车是我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每天同一条路线，上车、下车。因怕对眼睛不好，我从不在公交车上看手机，担心对听力有损，也不听广播，所以只是无聊地望向车外，脑中思绪万千，身上在车上，心却飞向了远方。
后来，我把乘公交车当作每天观察生活的必做功课，为看到的印象深刻的人用文字画素描，有点像小品文。
一位白姑娘
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白。
有次，我站立着，隐隐觉得身边的人的皮肤发着白光。我略微转了一下头，倒吓了一跳。她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处都涂了粉，粉有点厚，细看还能看到眼角微微的纹线。我不化妆，也不懂得化妆的技巧，但像她这样不分层次、不分地方通脸全扑了白白的粉，倒是第一次见。她的鼻低且扁，在粉的覆盖下更显得狭小，所以整张脸平凸凸的。颧骨处略施了点红色，在腮红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白。嘴唇也扑了粉，那白就一直蔓延到唇上，使唇倒显得小而细。
她面无表情，全脸洁白无暇。记得在哪部小说看过，形容一个人，像从棺材里钻出来一样，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确实是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她晚我几站上车。有次我坐在门口，看她上来，轻飘飘地，一跃而上，像飘上来一样。
夏天，天热，没有空调的车一会就汗浸浸的，我额头的汗顺脸颊而下。她拿了扇，使劲地往脸上扇风，还好那些粉安然无恙，并没有受到汗水的侵袭。我倒替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遗憾，终没有看到她本来的面目。
一位胖姑娘
昨天下班坐车回家，车上不多，报了站名，车厢里就安静下来。一会儿就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寻声望去，是一位姑娘在吃东西。她有座位，从膝上的袋子里抓一把塞到嘴里，使劲地嚼着，食物与牙齿碰撞，就出了声响。她吃东西的频率快，不一会儿就送一把，不一会儿就送一把。我只注意她吃东西了，直到看到她的面容——吃东西也会这样忧郁。她两眼发直，直愣愣地望向一个方向，我寻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无所获。她一边这样望着，一边吃着东西，似乎是同属于一个机体的两部机器，互不相干。
她的脸圆圆的，脸上“满坑满谷”，应该离青春期不太远。坐在那儿，身体遮住了整个座位，后面的人如坐在一堵墙的背面。她坐在第一排，大腿抵住扶杆，那腿真像一层厚厚的煎饼。
后来我又看她，她仍在机械地吃。眼睛换了一个资态，仍是一个不确实的方向。
直到回到家，我才想明白，也许她用吃来填补一段空白，赶走一个坏情绪，如果不吃，嘴里有了空档，剩下的估计就是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