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
很长时间很长时间,以为抽屉是再普通不过的物。 小时候羡慕过电视上小朋友独自拥有一竖排抽屉,分别放袜子、内衣、帽子等,外面还用好看的标签纸注明分类。 读书时、毕业后,一直过着流离简居的生活,仍然想有多一些的抽屉。 可总心虚地感到这样的愿望卑微而不值一提,有谁会把“我想有很多抽屉”写在人生愿望中呢? 直到有一天,看到辛波丝卡在诗里写到 罗得妻子不愿意离开索多玛是舍不得家里的一只银碗。 心被轻轻震动了一下,轻轻地,千真千确地。 有时候我们眷恋一些东西,珍视他它们如同朋友和爱人,可能是一只杯子、一把牙刷,或者其他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器物。 同样的,我们也会期待拥有一些对我们而言特别的东西,希望他们以我们希望的样子存在,可能只是一只碗、或一只垃圾桶。 它们是我们的一部分,承载、呈现着我们很多种生活面貌。它们微小,但缺一尤憾。 抽屉也是如此。 我们的生活常常急流若失,空洞又充塞,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太多太多的情感无处安放,很多时候甚至连亲人也暗示名指那些东西是多么无用而多余。抽屉的出现,多少是一种治愈。它能接纳的,不仅仅是一支笔、一副眼镜、一只药盒、一副口琴。 几年前,微博刚开始盛行的时候,一些小户型装修美图风靡各处。 这些图上有很多整齐的柜子,和抽屉。 它们仿佛在告诉你一种生活的可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可以弄上很多很多的抽屉,足够储物,足够存放大大小小的物件,有用的、和看起来没用的,人们因而少一些“扔还是不扔”的纠结。 扔,还是不扔。 年纪越大,这样的选择越多,也越艰难。哪怕是一小片纸,都是自己的一部分,舍去它近乎割去一部分血肉。可有时候又觉得容不下它了,太多东西了,太多记忆了,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就在前几天,我突然想到老家写字台抽屉的影册里夹着一枚风干残断了的枫叶。 那是小学同学送的,我们早已不相往来,当初也没有刻骨铭心的共同记忆。 可那片叶子和叶子的叶脉,确证着那段岁月的真实,吐露着“时光终还仁慈”的安慰。 我仍隐约记得这枚枫叶被我们捧在手里的情景。其时那于我们是极为平常的场景,如今却倍觉珍美。 有时候莫名相信那段日子还在,没有消没,只是不知所往。后来觉知到有至少一部分,在大小行色相异又相似的抽屉里安静躺着。 常常惊叹于古时以色列人的生活,他们在旷野飘流四十年之久,住帐篷、没有居所、没有抽屉,每一天都在游荡,每一天都在告别。 他们也许会在石头上写字,或者是羊皮。所写的、所记的,从来没有确固之处留存。 不能回头,不能出离,无处安放的岁月一天天地被荒野耗去,最后是一生叹息。 可是我想,一定会有一位小女孩,拥有属于她的如同抽屉的瓦罐。 那是爸爸送给她的,她用它珍藏石头凿成的像、饰物、叶片…… 她也可能用它插放摘采的无名野花,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轮状或卷散状的。 很多个白昼,花在微风里轻摇,在光底下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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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aves叶子和风 赞了这篇日记 2014-04-26 11: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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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 赞了这篇日记 2014-04-25 10:4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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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皖 赞了这篇日记 2014-04-25 10: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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