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韭晚菘

读汪朗的散文，有一篇题为“晚菘”。真是清隽的名字，望文生义，知道是某种草木。语境里一推测，估计还是某种好吃的蔬菜。既然有这样风雅的名字，想来不是凡品。哪晓得往下看，人家黑纸白字，明明白白地写，晚菘么，就是大白菜。
有关大白菜的不好记忆倒是挺多的。其一，大学时代某段时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在食堂买白菜粉丝吃。吃得多了，上了火，然而出了问题的竟然是后门。还忙不迭去医院给医生看。医生自然问及排泄情况，我说倒是还好。再问最近吃了什么，就说大白菜。医生说，呀，别吃了，白菜上火的。这样，第一次知道白菜上火，自此很久不敢吃白菜。
其二，也是大学。兢兢业业地上晚自习，还是一个人上晚自习，大学时代养成的好习惯。某天自习得好好的，教室里风风火火来了一堆人，原来是考研讲座的。彼时正是大二，复习六级的时候，听考研的讲座大约是有点早。然后那位看上去有点甲亢的老师的白菜理论却真的震撼到我。他说现在的大学生就是大白菜，不值钱的，用人单位来挑，挑得烂了，还懒得买一棵，所以要考研。
他对着我们说，你们都是大白菜。然后我的心就扑通沉下去，还沉底不得，惊惶得很。
后来去读研，不得不说那大白菜的一课，起了很大作用。所以至今想起白菜，总觉得是极其卑琐的东西。虽然冬季羊肉吃了两顿，最终还是用白菜一烩的，虽然吃杂烩，总是少不了鲜嫩的白菜叶子的，可是想起来，总觉得心里觳觫。
可是看到晚菘这样两个字，却觉得一阵子草木清香迎着鼻子来了，带着雨水的清新，躲也躲不开的。汪朗引用的是南史里的句子，那位士大夫被问到，隐居金陵的山中，吃些什么呢？想来不过是野菜罢了，可人家说“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春季鲜嫩的韭菜芽儿，秋天肥美的白菜叶子。对仗工整，田园画儿一样的情景，就在眼前了。隐居的幽闲雅趣，从书页上透出来。
大白菜还是那个大白菜，只不过是换了个美丽的名字而已。也亏得这个名字，寻常的东西也能变得灵动起来。其实事情吧，还是要看人怎么想，你愿意朝着美好的方向去想，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她就能变得很好。
就像早韭晚菘，山间舒展身姿，沐浴月光和雨露，于是一枝一叶，都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