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多年以后，当人们回忆起2013年的春天，可能会用这样的句子开头：2013年的春天，是一个漫长的春天。那年，北京的雾霾在天空盘踞了九九八十一天，广州连续下了三个月的雨，黄浦江上数以千计的死猪顺流而下，上海的人们集中销毁了全市的活禽，石家庄和太原在4月20号那天下了一场就连冬天都罕见的大雪，四川又地震了。就这样，在这个闹哄哄乱糟糟的寒冷的春天，在这个一切尘埃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季节，我吃饭的时候把舌头咬破了。
2013年春天集中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更久远以前的往事重演。
2005年12月底，我奶奶去世了。烧完头七纸，我心情低落的赶回学校准备考研。那天保定的空气很脏，其实就是今天大家熟知的雾霾天儿。晚上十点钟，我被一道涉及到拉格朗日定律的数学题难住了，我的长满了豆腐脑的大脑袋又总走神儿，索性收拾了东西回去睡觉。经过一区七号楼楼下时，一片雪花落在我的脸上，然后嗖的一下钻进了我的皮肤里。我抬头看，半空中雪花如织，七号楼二单元301的灯还亮着，把经过窗口的雪花照成了桔黄色。我望着301陌生的窗口发了会儿呆，望着飘过301窗口的雪花发了会儿呆，直到耳机里李志的《这被禁忌的游戏》把我叫醒。我记得当时也在闹禽流感，那年的禽流感是H5N1，发生疫情的省份也在大量的扑杀活禽。那时还火了一首叫《我不想说我是鸡》的MV，很好听。那年，我的第一只mp3里收录了这首歌，上自习的时候老听，把我的心都听碎了。
把时间拨回到2003年，那年19岁。由于非典，学校封了校，取消了阶梯教室的大课。我作为一个不爱打扑克的学生，好像每天除了跟二哥、王乃鑫这两个光棍闲逛没别的事儿干。我们买一兜子草莓到食堂洗洗一边走一边吃，一人捧半个西瓜拿勺挖着一边走一边吃，十块钱买二十个小布丁，到河大南院南外墙，蹬在墙根儿下堆放的石棉瓦上扒着墙头儿冲墙那边保定金融专科学校的姑娘们吹口哨，看见漂亮姑娘就请她吃小布丁，然后问她叫什么。对方往往拿了小布丁就跑，根本不肯告诉我们她是谁，叫什么，住哪个宿舍，电话号码是多少。连吃带送，二十个小布丁一会儿就没了。后来非典结束，校园解封，有一天二哥在河大找不到自习室，去隔壁金专上自习。在自习室坐下后，听见后边有姑娘小声嘀咕：“哎，这不非典的时候河大那个隔着墙头扔冰棍儿的傻逼吗？！”——二哥羞愧难当，再也不到金专上自习了。
 
2003年，非典刚开始的时候，学校水果店的水果严重匮乏，除了桔子什么都买不到。可桔子大家又都吃腻了，草莓和西瓜还没上市。我们宿舍有一个桔子放了半个月没人吃，又被丢到门后的垃圾堆里扔了两天，后来不知道被谁打扫卫生的时候给捡起来放电脑桌上了，桔子皮上长了一层白霜，估计里边都败絮其中了。第二天猪头峰来我们宿舍串门，拿起电脑桌上的桔子就啃。我们赶紧阻止他，他还以为是我们不舍得让他吃——现如今，猪头峰已经娶妻生子，每天开着个小车看上去稳重端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人五人六，其实当年他二百五的疯劲儿起来，十头猪都拉不住，所以才叫猪头峰——大家阻止他他还以为是大家在逗他玩，越不让他吃他越吃，追他他就跑。后来孟岩相国和王乃鑫追着他跑了两层楼，他一边跑一边把桔子吃完了。后来我看了韩国著名三级片《色即是空》，猪头峰跟色即是空里吃精液的男主角一样一样的。非典那年也是我第一次看色即是空，以前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三级片。不不不，我以前从来就没看过三级片！！！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放暑假前夕，非典疫情结束，正好熊薇同学办生日趴ty。那是我和我们班很多同学第一次一起吃饭，坐下来以后互道久仰：“哦，你就是田密啊！久仰久仰！”“哦，你就是刘杨啊，听说过听说过！”“哦，你就是熊薇啊！今天就是你过生日啊？！很高兴认识你！”那天我挨着刚认识的田密同学坐，两个人一见如故，互道久仰。后来举杯喝酒的时候我大口喝酒，大声喧哗，然后悄悄把酒倒到身后的垃圾桶里时正好看见田密也在悄悄往垃圾桶里倒酒。我们非常默契的点头致意，不动声色，互相包庇，惺惺相惜，深藏功与名。
前几天，4月20号，石家庄下了一场大雪，那天苏玉龙来北京出差，马上要走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我看到他在火车上发的微博：我的家，四月飞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4月份下雪也没啥稀罕的，2005年的4月北京也下过雪。那年4月还在上大三的我们去北京爬长城，下了大巴车，一个个都冻的像现在可以经常在过街天桥地下通道等地方见到的摆地摊卖的通了电的玩偶似的，不用多嘱咐，自动地就抖个不停。这没啥好说的。大学四年，我们每年都选一个地方去玩。第一年去的是顺平桃花节，第二年去的唐县一线天，第三年去的八达岭。去唐县一线天那天，大家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走过了很多美丽的景色。后来，我和田密刘杨以及从承德来找我玩的安玉斌率先抵达终点。终点处有一眼山泉。山泉涌水口用花岗岩修了一座水池，水从池底翻涌上来，在一座石刻的龙头处像一朵莲花一样汩汩盛开。水池边上绿草茵茵红花泱泱簇拥着这眼泉水。这样的一座山泉，瞎子也看得出它有点儿神圣。田密问我这水能不能喝，我想应该能喝吧。结果还没说话，一扭头看见刘杨同学正在水里洗脸，洗完脸又要脱鞋，看样子还想把脚也洗了。后来大部队抵达以后，当地的农民跟我们讲解说这眼泉水是当地的神水，喝到肚里可以沁人心脾净化身体带来好运并且补充“一万多种”微量元素。大家闻言立刻拿出水瓶接水喝，纷纷表示这水真甜！我和田密刘杨安玉斌目瞪口呆，又不敢发声阻止。第二天回去以后，听说好几个同学都发生了拉肚子的症状。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是2008年。2008年，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毕业两年了，就像2010年，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毕业四年了。可是现在，我已经很平静的接受了我毕业已经七年了的现实。2008年一月份，我一时冲动辞掉了华北制药的工作跑来北京——我来北京真的是一时冲动，真的没有经过周密计划来着。来北京后我在一个韩国人开的小公司里当狗。每天像狗一样跑来跑去。在韩国老板韩真植的英明领导下，这家公司中韩两国的员工过的都很不如意，都很像狗。每天每个人都把眉毛拧成麻花状。4月底，韩国老板回韩国了，大家欢呼雀跃。公司由老板的妹夫代为管理。他妹夫叫MOONSON。我经常和MOONSON一起出门，MOONSON有个特点，和他一起出门从来都是他开车。这个韩国人开车很猛，他开一台手动档的尼桑，挂上一档踩加速到50迈也不换二档，车抖得跟拖拉机似的。MOONSON人不错，他管理公司的时候大家拧成麻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愉快。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和MOONSON外出跑材料，回公司的路上MOONSON接了一个电话，立马儿蔫吧了。我突然感觉有点儿胸闷，无意中朝公司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一团乌云从北边天空压过来。这时我的电话响了，于艾双在电话里小声的说了一句话：”韩真植回来了。“没等我说话就把电话挂断了。回到公司，果然发现大家刚刚舒展了几天的眉毛又拧到了一起。我心情低落，坐下来，打开电脑，立刻把韩真植回来的消息忘的干干净净，因为整屏幕的网页都是一条新闻：四川发生7.6级地震（后改为8.0级）。那天是5月12日，田密发短信说地震的时候她实验室的试管架哗啦啦晃了十秒钟，情形十分可怕。在512地震的两个月前，我因为在一段时间内持续出言不逊得罪了田同学，田同学脾气多爆啊，已经两个多月不搭理我了。这天趁着地震给我发了短信，算是和解。我就坡下驴，非常礼貌的回复她：呵呵。
再把时间拨回2003年。那一年，手机刚有了和弦功能。隔壁环科的一个同学，新买了部16和弦的三星手机，每天没事儿就拿出来显摆。那年因为非典，大家没课可上，每天一群人聚在639宿舍打双升，这位同学提前把手机设一个闹铃，等一会儿大家正打着双升，他的搭档正凶巴巴的吊主呢，他手机闹铃响了，然后他站起假装接电话，其实是故意显摆他的16和弦的手机，气得他的搭档直骂娘：
“你他妈的别装逼了，行吗？”
后来，据说这位爱装逼的同学因为自己用闹铃显摆手机的举动被揭穿，让他一度无地自容，一度很没面子，他恨死了他打双升的搭档，并曾暗暗发誓要找机会弄死对方。但是因为有拖延症，直到现在也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