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流水账

感冒，读不进去书，写点昨天读书会的流水账。
前天夜里鼻塞咳嗽，总在要睡着之时就被自己咳醒，半夜不得安眠。跟自己斗争和妥协了无数个回合后，最后还是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起床，翻出一颗抑制咳嗽中枢的药片，然后咽了一大勺蜂蜜润了润像刀片刮着一般的嗓子眼，再含着一颗枇杷糖睡觉。顺手把闹钟关了，决定白天的读书会装病缺席——然后果然就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发现赶读书会似乎还来得及，于是用手扒拉了两下头发随意换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工作以后每次出门越来越费劲，洗头洗澡化妆，衣服鞋子试来试去。却唯有去见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们时还保持着做学生时的习惯，素面，什么舒服方便穿什么，只穿平底鞋。想来在这样一个中规中矩的城市，自己还有一个可以不操心不打扮就能去参加的一个读书会，或也正是这个城市的温柔之处。
咳嗽在白天好了许多，天气特别好，春光明媚地照着，坐在电车上看见外面到处都开满了杜鹃。心里欢喜，悠悠地小声哼“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却还是引来了旁边人的侧目。想来像我这种外行人唱昆曲，旁人听来定然是断断续续呜呜咽咽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定难听得很。
上师三月底退了休，我们的读书会便不能再在研究室里举行了，借了别处的一处会议室，我找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离开东京久了，东南西北的概念都模糊了——不过话说我本来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进了会议室才发现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学生，坐得满满当当的，我迟到了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上师见我进去便暂停了读书，对我的迟到没有丝毫生气，慈祥地招呼我坐到她边上。感觉上师十分高兴，为学生们来得多得都坐不下这个事实。
读书会的内容难得轻松，再也不是什么神女赋高唐赋九歌离骚了，只选了短小有趣的《东坡志林》。东坡先生真是个妙人，好在上师也是，同学们也是，所以读得十分欢乐。
有一则故事如下——
余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脍。余欲听之，而口不可，曰：“我与子为口，彼与子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废我食，不可。”子瞻不能决。口谓眼曰：“他日我瘖，汝视物，吾不禁也。”
貌似没啥问题的小故事，同学们却对“他日”究竟是指将来还是指过去分成了两派——本来按中国人的语感，这个“他日”分明是指将来，根本不会想到有其他解释。然而据日本同学说，他日的解释里也有过去某日这个义项，貌似也是通的。
另一个问题是“他日我瘖，汝视物，吾不禁也。”为什么先自称为“我”，后来变成了“吾”。有日本同学说“吾”有一种自我强调的意思，就像日语里的『俺様』一样。众人皆笑。
再送小段子一则：
绍圣二年五月九日，都下有道人坐相国寺，买诸禁方，缄题其一曰赌钱不输方。少年有博者，以千金得之。归发视其方，曰但止乞头。道人亦善鬻术焉，戏语得千金。
上师问乞头这种习惯，我多了一句嘴，说其实中国现在玩麻将打扑克也这样，赢了钱的人要给观战的人给一点抽头。上师和同学们竟十分感兴趣，纷纷问中国现在赌博的细节，问给多少比例的抽头，给什么人。答不上来……果真世事洞明皆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