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豆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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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早点就是豆腐花。
6点以前,从床上被拖起来,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迷迷瞪瞪便出门和小伙伴一起去上学。一路上曙光渐现,晨露未晞,蜿蜒曲折的小巷里,只有几声拖的长长的哈欠和几缕朦胧的灯光从门窗缝隙里慵懒地漏出,预告新一天的到来。
约有20分钟,便到了图书馆门口。旁边便是一个豆腐花小摊,只几张简单的板凳桌椅,两个炉火上煨着的圆锅,一盏昏黄的小灯腼腆地照着这一切。见我们到来,卖豆腐花的大娘便从一个锅里面盛了白嫩嫩的豆腐,再浇上从另外一个锅里面舀出来的汤汁和酱油,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新鲜出锅的豆腐花。汤汁系用肉骨头和笋干熬成,味道鲜美,再加上几段油条,撒上一把葱花,各种香味便奇妙地纠缠在一起向你的鼻孔里钻来。再看碗中,深色的汤汁庄严地拥围雪白的豆腐,几颗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恰好又让这一碗图画生动活泼起来。不顾烫,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那滑腻的味道尚留在口中时,热流却早长驱直入,暖进了心里,带着周身都暖将起来。清晨的寒气就这样散去。虽已走了许久的路,这个时候才算真正从昨夜中醒来。其时,附近尚未修路,仍有数片稻田。大快朵颐其间,仍可听见虫鸣忽近忽远,闻见花香忽浓忽淡,使人心怀更畅,口中滋味愈觉佳妙。
自从离开家乡去外地求学以后,就很少能吃到家乡的豆腐花了。在外念书的地方是合肥,位置基本约在中国正中,音杂南北腔调,菜糅东西滋味。管豆腐花叫豆腐脑,分为辣,甜两味,却无家乡的咸味豆腐花。辣豆腐脑,那是以红红地辣酱加香菜与豆腐做红白歌会;甜豆腐脑,确是白白的糖霜在豆腐上又一层银装素裹。见这两种,犹如听马丁•路得传教的梵蒂冈修士,对自身信仰是一大冲击。后又至北京,北京豆腐脑不浇汤汁,而是浇卤,系用木耳,口蘑,羊肉熬成,在嘴里黏黏糊糊,滋味厚重。工作后又至上海,此处豆腐脑乃用榨菜,香菜,油条为佐,在嘴里颇觉味道清爽。
豆腐是中国人的发明,瞿秋白在长汀狱中所写《多余的话》中的最后一句,说到“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豆腐方方正正,清清白白,可烹可炸,可凉可热,可主可副,可香可臭,可俗可雅,是穷人的鸡鸭鱼,是富人的养身品。国人对豆腐颇有誉美之辞:小葱拌豆腐,是言做人之清白;豆腐西施,是称姑娘之白皙貌美;豆腐官,是赞为官者之两袖清风。然而,豆腐吃法,各地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见虽都是炎黄子孙,秉承孔孟之道,但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的豆腐,同样的豆腐脑,也要带出不一样的各地风情来。重庆人爱吃辣豆腐脑,乃见其耿直爽快;岭南人爱吃甜豆腐脑,乃见其圆润通达;北京豆腐脑有北京的厚重大气,上海豆腐脑有上海的精细雅致。唯有家乡的豆腐花,我想了很久也难用一词形容,只怕是身在山中,不能见山之故吧。然则过往岁月里清晨那一缕清新温暖,却是无论如何无法忘怀的。它既是童年的美味勾引着回忆的馋虫,也是家乡的珍馐诱惑着思乡的味蕾。
童年和家乡,一个人最值得思念的时间和空间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