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在城市中的命运

   大约是上周，和朋友吃完晚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只猫被撞死在马路中间。我看到它的时候，它还并没有死去。还有气息。我看到它的尾巴在上下翻动，应该是痛吧。我正要走过去的时候，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正好把猫挡在了车下面，那是个路口，那公交车就停在那里等红灯。公交车开走以后，我再走上前，小猫已经不动弹了。摸了摸脖子和鼻头，也没有了呼吸。眼睛黑亮黑亮的，蒙着雾蒙蒙的一层水汽。谁看到它那个时候的眼睛，大概都是无法忘怀的。那眼睛里，真的能看到伤心和无助。
     路边坐了一排喝醉了酒的韩国留学生。他们都盯着我。我想，如果把猫放马路中间，到天亮它肯定被碾碎了，放马路牙子上，明天早上就会被清洁工放到垃圾车里，和垃圾一起焚化。鬼使神差地，我拿着这猫的尸体，带回了小区。倒不是说，这有什么高尚的道德在里面，而是这马路离我家很近。拿回来以后，我把它放在了小区比较隐蔽的绿化带里，靠着一棵棕榈树。
      之后我也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这几天上海一直下雨，下过雨之后天气反而变得闷热。前天，我出门的时候悄悄走到那棵树旁边，想看一眼那猫。结果它身子上已经爬满了苍蝇和一些白色的微生物。眼睛也变形了。那样子真是让人惊骇又心酸。我去买了把铁锨。挖了个洞把它埋了。至少不用风吹日晒。但是，我知道在那一层不厚的土壤之下，它的身体仍然在慢慢腐化，被各种生物侵袭。也许要等一年，它的皮毛会被腐蚀干净，再等一年，它会在那层土之下，变成一副骨架。
      有次大家吃饭，朋友提到说，一只生活在大城市中的流浪猫，平均的寿命只有一到两年。在被人类掌控的这个星球上，在人类制造出来的各个巨大的城市里，流浪猫奔波行走，寻找食物和阳光。但是，它们的生活危机四伏。现代化的都市不仅改变了人类的生活形态，也改变了与人类紧密相关的动物的生活形态。
     对猫来说，它们的命运只有两种。一种是去流浪，另一种是与人类共居。流浪的猫，也许自由，但是天寒地冻，风吹雨淋。而被人类圈养的猫，得以获得充足的温暖和食物。但是却需要付出自己的天性和自由，甚至，大多数时候，还有那不被人类允许的性欲。我的猫在诊所里，被人（也是被我）开膛破肚，拿出了卵巢。
    对猫来说，最好的生活是怎样的？我想是保持一种与人类若即若离的关系。更现实一点说，要找到一个更好的主人。所谓这个更好的主人，他最好是住别墅的，不能是公寓房，至少也要有一个小院子，能满足猫想要追蜂捕鸟逗老鼠的爱好，能让它在草丛里打滚儿，阳光下奔跑。主人的作用就是提供温饱和住所，吃完了睡饱了就拍拍屁股出去野。这才符合它们的个性。
   但是，有几个人能提供给猫这样的生活？贪婪可怕的人类却也同时那么无助与可怜，他们自顾不暇，甚至连10平米的房子都住不起，又如何给猫一个可以玩耍的院子？
   猫的命运，基本上就是被现代都市给毁了。 所以，谁也别说自己爱猫。那些花了几千块钱把猫猫狗狗买回家，把它们当做宠物，然后从内心里认为自己特有爱心的人，你要相信你那猫要是有猩猩的智商，它一定会像凯撒一样怒吼着说，它并不是一只宠物。但是它们却不能，虽然活得不那么开心，但是它们吼不出来。
   每每乱七八糟的想到这些，我就隐约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是那种大大咧咧所谓率真纯洁的人了。我注定是要带着我别别扭扭的笨拙姿态，伸出双手去劳动。期冀着有一天，能通过这劳动筑建一个不被城市毁掉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