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海岸之三------看溪河汇入海洋

因为从小生活在干旱的北方，对河流总有一种向往。那天在花花纸小地图上，吸引我注意的是离Bixby 公路大桥南边不远处，Andrew Molera 州立公园内的沙滩上，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一条小河流进大海。一点没有犹豫，那天我们就把那段沙滩作为当日旅行最南边的终点。河流入海会是什么样呢？直到从公路下来，在公园的入口拿到地图，问清楚了徒步到那段沙滩的小路，我还是好奇着那条小河穿越荒凉的沙地汇入海洋的样貌。 在停车场上就感受到了风的力量。呼呼的风旋起地上的细沙，近旁两株异常高大的悬铃木巨大的掌状叶上蒙了一层细尘。挨着停车场就是林中小径的入口，走上几步就看到了只有六七米宽的小河，河水深不盈尺，清澈跳荡，两岸树丛遮住了太阳，少量光线从叶隙间筛下落在水面上，水声淙淙透着清凉。河面上有一座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小桥，过了小桥穿过一片干燥的树林，就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那片草地过去曾是牧场，高高的草丛里散落着季节最后的野花，认得出的有红猴子，黄花羽扇豆，巨蓟，野豌豆和加州野罂粟。现在正是加州的旱季，土路非常干燥，路边的草叶上积了厚厚的沙尘，不过也许到了春天，经过冬季雨水的滋养后，那里会是一片摇曳花海。

开在河边的红猴子

黄花羽扇豆

加州野罂粟，其实应该是开在初夏的花

在一英里的短途中有两三次再遇到小河，每次接近它时我都会停下来，静静地看一会儿活泼的河水，找找河边潮湿的地方看是否藏着新的野花。其实小河离我们徒步的小径一直不远，从地图上看，那里的平地多是高草，树木多是沿着河流生长的，小河就躲在旁边那条长长的林带后面。

绕过一段矮山坡，小径终于把我们带到了沙滩上。沙滩不算长，两边都是伸到海里的山崖，平滩只有几百米长的样子，静寂无人，但是风很大。稍往下走几步风更大了，吹得小人儿直打趔趄。我们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沙滩上会有那么多用树枝搭起的小棚子。如果不躲在背风的小棚里的话，人在那里是呆不了多长时间的。

从那里还看不到河，地图上显示河口在沙滩西侧靠近海岬的地方。把小家伙丢给先生，叫上大女儿，两个人一个在滩上边，一个在下边沿着海浪线一同往西边走，去找河。大风不停地扑过来，甚至卷起地上的粗砂粒，打到脸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劲风，心里觉得有趣。抬头看海，惊讶地看到从没见过的景象：扑向沙滩的层层海浪居然被迎面的风击打出一层散开的尘雾，白浪疾疾朝前推进，而风，从陆地一方涌过来的风，迎头而上，痴心不改想要挡住浪的前行。

不知什么时候，女儿已经一个人回去了。我走到沙滩的尽头终于看到了小河。清浅的河水沿着西北侧的山崖从容平静倾入海洋，在入海的那一小段，用眼睛实在辨认不出海河交接的锋线。只是觉得在那二三十米宽的地方，海浪变得很小，小得像涟漪一样，柔和地拂向河水，河水默默潜入，无声无息。不过河水虽然弱小，却一直保留着河的本色，一直到最后的十来米，清水下面还是微微长了绿苔的石头，也就是说，河床在那里是覆盖在沙滩之上，或者说是独立于沙滩的。

远处是小水湾

流向海的最后几十米

到冬季涨水时，这些长了青苔的卵石一定会被河水淹没

河在入海前的几十米处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湾，周围有树林环抱，对岸还有一小片河滩。有一家人正坐在那里晒太阳钓鱼。而海滩上紧邻小河有一小片长了碧绿青苔的卵石阵。想来也许到了冬季河水丰沛的时候，那片卵石会是变宽的河床的一部分。

一群红嘴巴的鸥鸟聚在河边沙滩上，全都缩着脖颈，眯着眼睛。鸟在这样大风阵阵的地方，悬浮翱翔一定很省力气。它们不知惧怕人，就那么后背冲着我，歪着脖子眯着眼守在近旁。

各有各的乐趣。小家伙一直躲在这里避风，玩得很高兴

返回的路上，注意到在风里翻滚着银亮叶子的杨树，还有公路另一边山上褶皱里高大的红木和松杉林。地图上显示有一条登山小径，可以在两三英里之内把人从两百英尺带到一千四百英尺的小山峰上。在那里可以体会宁静天然的红木林，眺望碧蓝的大海和周围更高大的群峰。可惜即便我们有时间，对于那样急剧增高的山路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那片山的名字是圣塔露西亚山，它沿太平洋连绵105英里，是海岸山脉的一部分，最高点有5800多英尺。而那条小河的名字是Big Sur River，发源于附近的海岸山脉，只有不到十六英里长。这条河除了被沿岸稀落的人家作为生活用水引用以外，无堤无坝。它汇聚雨水小溪，从高高的山上一路奔来，想必会留下飞瀑流泉，会吸引野鹿和山鹰，在山坳里有大树陪伴，在岩石边有野花点染。它经过那些无人打扰的山野，一直到海都清澈无邪。那真是一条幸福的河。

风里的杨树和远山

那天返回到停车场后，我走到入口处想问问公园管理员，那儿是否总是刮大风。不巧小亭子间没人，一个一身徒步装束的人也在等管理员，和他聊了几句，他说的确那里总有大风，原因是山后面的平原谷地夏季气温增高，热气攀着海岸山脉上升后，像溢出的水越过高山顺着山坡淌下，冲向海平面。我听了觉得挺有道理，大概“落山风“指的就是这样的风吧。想必公园辖下夹在山间的那片平坦的草场河谷和下面的平沙滩，更是气流畅通无阻奔向大海的“穿堂风“口。看来在那片开阔的空间里，从陆地奔向大海的除了有形的溪河，还有无形的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