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在“《纽约时报》公司诉苏利文案”宣判二十年后，诽谤诉讼成为美国一项方兴未艾的产业。在一九四七年……“受到诽谤的美国人，较乐于以稳定发展人生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延聘律师上法庭为他辩护。”这个传统到底出了什么事？ 媒体本身的问题 一个可以解释诽谤如潮的说法是，因为苏利文案的判决，使得报纸以更伤人的侮辱对待政治人物。一九七四年，当水门阴霾逐渐笼罩在尼克松总统时，他在一次广播演说中做出如下辩称。“有兴趣参政的人民，”他说，“应该要有更多的保证，作为保护他们及其家人免于受到诽谤攻击的护身符。……不幸的是，一些诽谤律师将最高法院近日作成的判决，特别是‘《纽约时报》诉苏利文案’的判决，解释为一张通行证，让记者可以在政治候选人及其家人，或他的支持者、朋友所介入的事件中，畅行无阻。这是不对的。” 其他人也提出类似的观点，但他们的见解不像尼克松的想法遭到了个人私利的扭曲。……在第一修正案采用的当时，以及此后数十年中，政治领圝袖受到对手所收买的报业的欺凌。新闻自圝由的著名倡议者杰佛逊，曾于一七八七年说：“假如让我在‘没有报业的政府’和‘没有政府的报业’之间做选择，我会好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一八〇七年，他当了六年总统之后，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现在，报纸上写的东西，没一样能够相信的。被放到受污染的媒介中，连真理本身也变得可疑。” 我们该如何解释“诽谤诉讼如潮水般涌现”？……当时，报业的特指已经发生改变。过去，记者通常是低收入、没受过太多教育的人。他们围坐在局促的编辑室里，……一面喝着威士忌，一面编着精彩的故事。谁会去在意这样的无赖说了你什么呢？但现在，他们是新闻工作者，大学毕业，喝的是白酒。此外，在过去的年代里，报纸非常之多，像《世界报》报道的新闻内容，可能和《论坛报》写的完全相反。现在，报纸的家数少了，但重要性变大了，自我期许也较高。“这些企业报纸相当严肃地看待自己，它刊登的似乎不是新闻，而是真理。” 肆无忌惮的无冕王 电视的角色就更有威严了。它无远弗届的特性，将全国电视网上的主播先生、女士，以及顶尖的记者们，塑造成举国尽知的显赫人物。对大众而言，这是一项权力，是一项偶尔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甚至傲慢的方式在运作的权力。全国电视网、大报和重要杂志，他们提出问题，要求答案；但是，当别人想了解他们的业务时，他们就用第一修正案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并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这一幕大众是屡见不鲜的，……看到的，是一个有权势的新闻界。 新闻界给人的傲慢印象，因为多数媒体的拒绝认错而更加深化。许多诉请诽谤的人士表示，如果刊登攻击陈述的媒体曾表示愿意撤销该言圝论，或有意讨论这件事的话，他们就不会提出告诉了。 大众的反感 有时候，媒体会因为它谈论宪圝法保护的方式，而加深了大众对它的傲慢的感受。像“新闻自圝由”、“第一修正案权利”等名词，其实是带有独断意味的名词。有些编辑和发行人的行为，给人的感觉是，仿佛第一修正案的新闻条款，是仅为了保护新闻工作者而量身打造的；而且，这种保障还凌驾于宪圝法的其他权利之上，但这种主张没有任何逻辑与历史的依据。 当最高法院作成一项反对报业利益的判决时，编辑与发行人太常表现出一幅“宪圝法精神已死”的样子。当最高法院在贺伯上校案中裁定，在诽圝谤诉圝讼中，作为被告的报纸必须回答有关编辑流程的问题时，《洛杉矶时报》称这项判决为奥威尔1984式的判决；《圣路易斯邮递报》的编辑则说：“这项判决有全面禁止报业的可能性，出了在独圝裁或者法圝西圝斯国家以外，是绝无仅有的判决。”像布冉南这样忠于言圝论自圝由的人，也曾经对这种过分伤人的言辞提出警告。他在贺伯案中说：“（要求回答编辑流程而）对媒体的伤害程度绝对无法与媒体的毒辣评论所引起的燎原大火相提并论。”……“报业也必须包容多元的重要社会利益。” 新闻工作者享有特权 许多新闻工作者特别支持一个宪圝法上的特别地位问题，认为自己可以不必回答有关消息的可靠来源等问题，这是一项特权要求。他们承诺要保护消息来源，如果供出的话，会伤害到他们和消息提供者之间的关系。 在麦卡锡时期，美国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出版品根据匿名消息，指控人圝民为亲圝共人士。报纸也可能是坏蛋，它并非永远都是好人。 说明：以上段落摘录编写自《不得立法侵犯》一书。该书大陆版的译本名叫《批评官员的尺度》，在封面中，书名之上十分显眼地引用了题头的那句话。那么，羊毛出在羊身上，我用该书作者自己写的这些话，就报纸等媒体批评必须自圝由的主张，来做一点自圝由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