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露水-2

那天中午我又把枕头放出去了，晒了晒，露水全无，消失殆尽。
在急切要赶回去的货梯上，我又撞见了披军大衣的阿姨。她缩成一团，漫不经心的说，天怪啊，惊蛰都没有打雷。
我问她，打雷干嘛呢。
她说，雨不够啊，一打雷，虫子都出来了，地就醒了。
我才想起来，昨晚歌手走后，我做的梦是关于她的——可为什么是她呢？
我多想像平常一样，对每一个梦到的人都说一句：噢，昨晚我梦见你了，梦见你在哪里，做着什么。也不为什么，漫无目的，没有任何心机的，只是想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连我也不能命名的“联系”。
那句话迟迟不能说出口的话，令我在货梯中不得沉默地安神，不能像平常一样掏出耳机，当这个空间里没有人，也从来都没有什么穿军大衣的阿姨，只有我自己，按下一个数字。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一个自我约定俗成的习惯所困扰？
我像罹患了病疾，逃也似的奔了出去。这一分钟，实在是太漫长了。
晒完枕头，我又去了理发店。漫长的午休时间，理个发会显得很充实，我想。
拿着剪刀的人问我要怎么剪，我说只是修一下，努力让头顶蓬松一些，因为我的头发实在是太塌了。
他不无悲观的说，如果头发本来就很塌的话，我怎么能让它违背原来的样子变得蓬松呢。我做不到。
他一点都没有谄媚的态度，反而惹到了我。
我只是说，好吧，你看着剪。但其实上个月我来这家理发店剪的另外一个师傅，他是乐意帮我改变先天的不好的，并且做得不错。
果不其然，两个人虽然用了同一种剪法，对头顶部位进行打薄处理，连手法都如出一辙，但这个悲观主义者的效果并不如上一次。于是我更加坚信，理发——乃至对其他事的主动或被动态度——是完全会影响结果的。
难道是意念？
但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给了钱，就走了。
当我回到货梯的时候，披着军大衣的阿姨还是在那里，经受电梯口的风，如坐山谷之底，渺渺茫茫，连眼神也是空洞的。
她为我按下数字，我竟把头转向她说：嗯，昨晚我梦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