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赋格
把今年捡白果的几个日记给某杂志攒了一篇文,看烦了的请直接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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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赋格
有些东西每年都会定期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们不会去特别注意到它们。而一旦我们通过某种意外的方式真正“发现”了它们,它们就会像在我们的身体里奏响的赋格曲一样,连绵不绝地以往复循环的声音提醒我们它们那种绝对不容忽视的存在,催促我们去无限次地观察、接近、触摸它们,甚至说,吃掉它们。今年秋冬,在我和妻子体内奏响这种“快来找我快来捡我快来吃我”的挥之不去的赋格曲的,就是白果。
银杏大概是所有的植物里最具文艺熟女气质的一种,一提起银杏,人们多半想到它那造型闷骚的叶子,一到银杏叶子变黄时追捧它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种爱好和爱尔兰诗圣叶芝《当你老了》一诗中“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这种重度熟女情结是一个路数的。但对我和妻子两个吃货来说,作为文艺熟女的银杏我们毫不care,我们比较看重银杏作为孩儿他妈的一面,确切地说,我们更喜欢银杏的娃——白果。
去过青城山玩耍的人都知道,那儿有一道令所有游人都流连忘返的名菜白果炖鸡,其实不只是在青城山,在广阔的南中国的土地上,但凡有银杏树有老母鸡的地方,就一定会从小户人家的砂锅里飘出白果炖鸡的清香。我和妻子在家也时不时炮制一下这道菜,但我们用的白果,全是从南方买回来的剥了壳去了皮浸泡在盐水里的真空包装白果,还从未亲手把纯天然状态下的白果从树下捡来打理到砂锅里面去。尽管在我们家周围遍布银杏树,而且每到秋冬时节,总能见到许多大爷大妈在树下逡巡,一有风吹过就做弯腰运动,但我们脑中的捡白果信号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被屏蔽着,从未想到过加入大爷大妈们队伍。
今年入秋以后,我和妻子带着一帮小朋友去鹫峰北边的阳台山爬山,妻子自知体力不胜,主动要求和另外一个小朋友留在半山腰的金山寺门口打酱油,由我带着剩下的孩儿们冲顶。等我们从山顶下来,以为妻子一定已经把酱油打得百无聊赖了,不曾想妻子和那个留守小朋友二人正愉快地沉浸在另一项伟大的户外运动中:捡白果。银杏树有公母之分,只有母树结果,金山寺山门很华丽地长着一大群母树,因此满地都是闻起来极其重口味的白果。娘子脑中被屏蔽多年的捡白果信号终于在无所事事的半山留守状态下被不经意地解除了,她突然间在这种和原始社会女性原始人从事的采集活动毫无分别的返祖劳动中找到了莫大的乐趣,又很快把这种乐趣传染给了我。
从此,我们体内的白果赋格就开始回旋往复地演奏了。我们小区里有一株清朝末年醇亲王奕譞种下的老银杏树,也是母的,几十米高的树身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白果,自打从阳台山回来以后,我们每天睡前都默默地祈祷第二天刮大风,好让我们能再次体验一下穿越到原始社会的返祖劳动。可惜,我们小区里盯着这株“银杏女王”的老头老太太实在是太多了,每当大风刮过,我们自以为很及时地拎着小袋子走到树下的时候,早有大爷大妈们把地上落的白果捡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家住七八公里之外的白领上班的时候顺路开着车把老爸老妈捎到“银杏女王”跟前,完全轮不到我们下手。
我们后来终于成功地在小区边上的P大校园里开辟了一方“白果圣地”,那是一株长得很低调的银杏树,模样不如我们小区的“银杏女王”风骚,但生娃很给力,结的白果又多又大。我们的劳动程序是这样的:做天然呆状站立在树下,抬头望着树冠,气沉丹田耳听八方,等风;风一来,目光迅速地下移并在视网膜上对白果的落点进行准确的GPS定位,然后弯腰去捡,然后,继续做天然呆状站立,心中默唱张国荣的《风继续吹》。尽管这种劳动具备无比惬意的道法自然、靠天吃饭的环保属性,但其后的打理工作却比较悲催:为了不把天然白果那种类似于肚脐眼气味的诡异味道带回家,我们必须在天寒地冻的户外把果核从臭味之源——果肉中挤出来清理干净,这个过程不但是嗅觉上的折磨,更是视觉上的折磨,因为黏乎乎的果肉有着和人类消化器官末端的排出物一模一样的色泽。
最初几次去“白果圣地”的时候,人都不算多。偶尔有几个学妹经过,看见我们的返祖劳作非常好奇,在搞不清楚白果是何物有何用途的情况下像《阿甘正传》里跟着阿甘跑步的人一样跟着我们一起捡,间或给男朋友们打个很囧的电话:“我在捡杏仁……”后来,大概是热爱捡白果的人身体里的白果赋格曲都像“传音入密”一样能相互感应,来“白果圣地”捡白果的大爷大妈越来越多,这种道法自然的返祖劳作终于走向了反自然的一面,或者说,人类终于学会了利用工具:有一些彪悍的大婶开始拿在地上捡的粗大的树枝向果实累累的树枝奋力投掷,砸下来的白果当然比风吹下来的多。一开始是大家轮流砸、轮流捡,后来有个理工科博士模样的路人甲非常有喜感,他在围观了这一盛况之后,主动要求不计任何回报地担任投掷手,而且投掷物的落点把握得非常到位,砸下来的白果让人民群众喜不胜收。我们发现,他完全是把投掷活动当成某门深奥的理工课程的课后作业在练习,因为每次投掷完成之后,他都会喃喃自语着一些和抛物线有关的数学物理术语。
从果肉里清理出来的白果核在阳台上晾晒几天之后,就可以拿吃螃蟹或者吃山核桃的钳子夹开果壳,取出其中的果仁,再放进热水中浸泡片刻,即可很轻松地剥掉果仁上的膜,请出至尊无敌的靓汤王子——用来炖老母鸡的白果。不知是P大独特的人文气韵隐秘地渗透进了每一粒白果之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P大校园里捡到的白果炖出来的鸡汤格外地香,具有超越心灵鸡汤的“宇宙终极鸡汤”的大境界。不幸的是,冬天已深了,白果已经从银杏树上全面撤退,进入了泥土中的轮回,我们只有静静地等候来年的白果赋格在体内再度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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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赋格
有些东西每年都会定期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们不会去特别注意到它们。而一旦我们通过某种意外的方式真正“发现”了它们,它们就会像在我们的身体里奏响的赋格曲一样,连绵不绝地以往复循环的声音提醒我们它们那种绝对不容忽视的存在,催促我们去无限次地观察、接近、触摸它们,甚至说,吃掉它们。今年秋冬,在我和妻子体内奏响这种“快来找我快来捡我快来吃我”的挥之不去的赋格曲的,就是白果。
银杏大概是所有的植物里最具文艺熟女气质的一种,一提起银杏,人们多半想到它那造型闷骚的叶子,一到银杏叶子变黄时追捧它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种爱好和爱尔兰诗圣叶芝《当你老了》一诗中“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这种重度熟女情结是一个路数的。但对我和妻子两个吃货来说,作为文艺熟女的银杏我们毫不care,我们比较看重银杏作为孩儿他妈的一面,确切地说,我们更喜欢银杏的娃——白果。
去过青城山玩耍的人都知道,那儿有一道令所有游人都流连忘返的名菜白果炖鸡,其实不只是在青城山,在广阔的南中国的土地上,但凡有银杏树有老母鸡的地方,就一定会从小户人家的砂锅里飘出白果炖鸡的清香。我和妻子在家也时不时炮制一下这道菜,但我们用的白果,全是从南方买回来的剥了壳去了皮浸泡在盐水里的真空包装白果,还从未亲手把纯天然状态下的白果从树下捡来打理到砂锅里面去。尽管在我们家周围遍布银杏树,而且每到秋冬时节,总能见到许多大爷大妈在树下逡巡,一有风吹过就做弯腰运动,但我们脑中的捡白果信号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被屏蔽着,从未想到过加入大爷大妈们队伍。
今年入秋以后,我和妻子带着一帮小朋友去鹫峰北边的阳台山爬山,妻子自知体力不胜,主动要求和另外一个小朋友留在半山腰的金山寺门口打酱油,由我带着剩下的孩儿们冲顶。等我们从山顶下来,以为妻子一定已经把酱油打得百无聊赖了,不曾想妻子和那个留守小朋友二人正愉快地沉浸在另一项伟大的户外运动中:捡白果。银杏树有公母之分,只有母树结果,金山寺山门很华丽地长着一大群母树,因此满地都是闻起来极其重口味的白果。娘子脑中被屏蔽多年的捡白果信号终于在无所事事的半山留守状态下被不经意地解除了,她突然间在这种和原始社会女性原始人从事的采集活动毫无分别的返祖劳动中找到了莫大的乐趣,又很快把这种乐趣传染给了我。
从此,我们体内的白果赋格就开始回旋往复地演奏了。我们小区里有一株清朝末年醇亲王奕譞种下的老银杏树,也是母的,几十米高的树身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白果,自打从阳台山回来以后,我们每天睡前都默默地祈祷第二天刮大风,好让我们能再次体验一下穿越到原始社会的返祖劳动。可惜,我们小区里盯着这株“银杏女王”的老头老太太实在是太多了,每当大风刮过,我们自以为很及时地拎着小袋子走到树下的时候,早有大爷大妈们把地上落的白果捡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家住七八公里之外的白领上班的时候顺路开着车把老爸老妈捎到“银杏女王”跟前,完全轮不到我们下手。
我们后来终于成功地在小区边上的P大校园里开辟了一方“白果圣地”,那是一株长得很低调的银杏树,模样不如我们小区的“银杏女王”风骚,但生娃很给力,结的白果又多又大。我们的劳动程序是这样的:做天然呆状站立在树下,抬头望着树冠,气沉丹田耳听八方,等风;风一来,目光迅速地下移并在视网膜上对白果的落点进行准确的GPS定位,然后弯腰去捡,然后,继续做天然呆状站立,心中默唱张国荣的《风继续吹》。尽管这种劳动具备无比惬意的道法自然、靠天吃饭的环保属性,但其后的打理工作却比较悲催:为了不把天然白果那种类似于肚脐眼气味的诡异味道带回家,我们必须在天寒地冻的户外把果核从臭味之源——果肉中挤出来清理干净,这个过程不但是嗅觉上的折磨,更是视觉上的折磨,因为黏乎乎的果肉有着和人类消化器官末端的排出物一模一样的色泽。
最初几次去“白果圣地”的时候,人都不算多。偶尔有几个学妹经过,看见我们的返祖劳作非常好奇,在搞不清楚白果是何物有何用途的情况下像《阿甘正传》里跟着阿甘跑步的人一样跟着我们一起捡,间或给男朋友们打个很囧的电话:“我在捡杏仁……”后来,大概是热爱捡白果的人身体里的白果赋格曲都像“传音入密”一样能相互感应,来“白果圣地”捡白果的大爷大妈越来越多,这种道法自然的返祖劳作终于走向了反自然的一面,或者说,人类终于学会了利用工具:有一些彪悍的大婶开始拿在地上捡的粗大的树枝向果实累累的树枝奋力投掷,砸下来的白果当然比风吹下来的多。一开始是大家轮流砸、轮流捡,后来有个理工科博士模样的路人甲非常有喜感,他在围观了这一盛况之后,主动要求不计任何回报地担任投掷手,而且投掷物的落点把握得非常到位,砸下来的白果让人民群众喜不胜收。我们发现,他完全是把投掷活动当成某门深奥的理工课程的课后作业在练习,因为每次投掷完成之后,他都会喃喃自语着一些和抛物线有关的数学物理术语。
从果肉里清理出来的白果核在阳台上晾晒几天之后,就可以拿吃螃蟹或者吃山核桃的钳子夹开果壳,取出其中的果仁,再放进热水中浸泡片刻,即可很轻松地剥掉果仁上的膜,请出至尊无敌的靓汤王子——用来炖老母鸡的白果。不知是P大独特的人文气韵隐秘地渗透进了每一粒白果之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P大校园里捡到的白果炖出来的鸡汤格外地香,具有超越心灵鸡汤的“宇宙终极鸡汤”的大境界。不幸的是,冬天已深了,白果已经从银杏树上全面撤退,进入了泥土中的轮回,我们只有静静地等候来年的白果赋格在体内再度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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