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刹铜佛今犹在 昔日锵锵何处闻 ——从雍和宫出发，忆老北京的铜作坊

北京雍和宫万福阁

中国各地现存的古建筑，从全国范围看，相当一部分都是具有宗教性质的。

北京是明清两代王朝的都城，古建筑自然少不了。北京不但有故宫、为数众多的祭祀天地日月先农社稷的礼仪场所和皇家园林，还有大量供奉着儒释道三教的庙坛寺观，这其中以佛教寺院数量最多。

迈进这些高墙寺院，令人印象最深的，除了庑殿飞阁、重楼玉宇，便是殿内那一尊尊妙相庄严、形态各异的众佛造像了，它们有的为泥塑，有的为木雕或石雕，还有一些是用青铜、黄铜、红铜等金属材料制成的。

雍和宫的铜弥勒佛造像

雍和宫法轮殿铜宗喀巴大师造像

北京的铜作历史悠久。

早在元朝时，蒙古皇帝就十分信奉藏传佛教，对佛教诸神像、器物等都推崇备至。

所以，当以达赖、班禅等为代表的西藏贵族统领进京觐见元朝皇帝时，就带来了不少藏传佛教的铜佛造像和法器，作为献给皇帝的礼物。

随着元大都大肆兴建佛教寺院，一些远道而来的西藏和蒙古匠师等手工艺人，也把各种技艺传授给了宫廷，从而促进了不同民族雕塑技艺的融合，并产生了像刘兰塑这样的元代雕塑大师。

明清两朝延续了这一传统。

由于身怀绝技进京谋生的各类蒙藏手工艺人越来越多，康熙三十八年（1698），清廷在宫内的中正殿开办了一所专门制作佛造像的造办处，其中就包括制作铜佛造像。

清朝时，北京的东、西黄寺分别是进京觐见皇帝的班禅、达赖的驻锡之地，这一带是当时的藏传佛教中心，对各种佛教用品的需求十分旺盛。因此，当1911年帝制被推翻后，宫廷里的铜匠们被迫出宫，自谋生路，便自发地聚集在毗邻东黄寺的安定门外关厢地区。

北京东黄寺正殿——大乘宝殿（今已不存）

大乘宝殿内景

北京西黄寺的阁楼及北京东黄寺正殿本尊（今已不存）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外蒙古于1924年宣告独立，实行高关税等限制贸易的政策，以往兴隆的铜作坊商贸生意遭受巨大冲击，铜匠们不得不离开日益萧条的安定门外的关厢地区，搬到更靠近内城的雍和宫一带。

北京雍和宫（万福阁）旧照

雍和宫是京城另一个藏传佛教的聚集地。

这一带以其为中心，往南延伸到了北新桥，集中了京城大约一半的铜作坊，总数不下几十家，形成了一个铜佛事用品的产业圈。

雍和宫内的铜佛造像

1935年以后，民国政府取消了给予雍和宫的特殊政策和各种补贴。

没有了特权，驻寺的数百名喇嘛被迫各奔东西，其中有些身怀铜作技艺的人，也在寺内或周边开起了铜作坊，以此为生。

雍和宫内的铜佛造像

从工艺方面说，制作铜佛造像的方法主要分两种，一种是铸造，简单说，就是将融化的铜水，浇到事先做好的模子里，冷却后成型的方法。

另一种就是从西藏传入的锻造，也称打制铜佛造像。这种方法更为复杂，是一种在铜板上纯手工加工制作的工艺，其特点是錘揲和錾刻。

北新桥一带的铜作坊——铜匠们正在打磨铜板表面

由于全靠手工打制，所以锻造比铸造更加强调匠师的手工技艺。在明清时，锻造是宫廷及北京民间制作铜佛造像的主流。

铜作坊内堆放的整张铜板料

在制作时，为了便于下料，先要做出泥模，再在泥模身上划线分块，然后参照泥模，将一张张的铜板料剪裁出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铜片。

铜匠在裁料

打磨处理铜板表面

铜板需用炉火加热使其变软，再进行锤打。冷却后再加热再捶打，反复进行，分别打制出躯干、四肢、手足、佛首和基座等分件的大形。

在炉子上加热铜板料

用剪裁好的铜板制作造像的分件

捶打出需要的形状——塑形

较大的分件，如躯干，还要分成前后两片打制。

打好了各分件的大形，再逐一进行局部的精细錾刻。錾刻时主要使用铁质的锤子和錾子，錾子的种类多达上百种，很多都需要自己动手做。

捶打出的铜佛首

面部的修锉加工

佛首的开脸，是造像制作过程中最重要、难度最大的环节，开脸的好坏，决定了佛造像的神气与神韵，也最能检验铜匠的手艺。

打好的铜佛首半成品——三眼观音

在众佛造像中，要数观音像最难打造了。开脸要求不哭不笑不怒，似笑而非笑；既要表相庄严，又要慈祥大度。没有几十年的经验和高超的技艺，很难把握得当。

北新桥一带的老铜匠

分件錾刻好以后，要逐一通过钣金活儿（咬扣压边）拼装和焊接，组成一件完整的铜佛造像。

用锤子和錾子进行錾刻

用锤子和錾子进行錾刻

仰覆莲宝座上的长寿佛——三面三眼八臂的铜尊胜佛母造像

骑马的铜西方广目天王造像

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对造像通体打磨抛光。

从头部开始做局部精细打磨抛光

已打磨好面部的铜佛造像

这一切完成后，一件栩栩如生的铜佛造像就制成了。

有些更讲究的，还要在造像的表面贴金（或鎏金），做成一尊贴金（鎏金）铜佛造像。

社会在不断进步。

21世纪的今天，铜作的工艺和技术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如今的北京，当年那些老式的铜作坊已再难看到了，只有那一尊尊的铜造像，依就端坐或伫立在历尽沧桑的古刹高阁里，佛光散发，奕奕生辉，仿佛在向人们述说着时代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