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硬座车厢里除了闷热还有烟草的污浊气味。悠悠在颠簸中睁开眼睛,车窗外是一片灰灰的荒凉戈壁。他费力的从对面旅客的脑袋边伸过手去,把车窗打开一条小缝,开始贪婪的呼吸窗外戈壁的荒凉。凉风带着戈壁的嚣张刺激了悠悠麻木了的鼻腔,然后,好像是直接灌进了他的肺,让他舒服的打了个寒颤。天还早,他就这样开着车窗,又昏昏睡去。 车到西......
拥挤的硬座车厢里除了闷热还有烟草的污浊气味。悠悠在颠簸中睁开眼睛,车窗外是一片灰灰的荒凉戈壁。他费力的从对面旅客的脑袋边伸过手去,把车窗打开一条小缝,开始贪婪的呼吸窗外戈壁的荒凉。凉风带着戈壁的嚣张刺激了悠悠麻木了的鼻腔,然后,好像是直接灌进了他的肺,让他舒服的打了个寒颤。天还早,他就这样开着车窗,又昏昏睡去。
车到西宁已是正午一点,悠悠在一片喧嚣中又一次清醒过来。看着身边得人蚂蚁般的匆匆忙忙,他有点局外人似的不解:不是已经到终点站了么?还有什么好抢的?等到他那节车厢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他才懒洋洋的拎起他的背包,跟着前边的人走出车站。
可能因为吹了好久的风,也可能是有点高原反应,当然更有可能是连续24个小时的硬座生活地折腾,刚出站的悠悠感觉脑袋有点木木的不爽——另外,青藏高原边上的阳光也让他有点不太适应。他揉揉眼睛,然后转身看着大山脚下的西宁火车站:本来一个简单平凡到了没有任何特点的小车站,因为身后那光秃秃的大山马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光秃秃的那座大山,在风中袒露着自己柔美的线条肌理,山上看不见一棵树,也看不见一茎草;大山与车站之间也没有什么绿化带隔离——只要一场大风,应该就能把车站给埋的无影无踪!悠悠耸耸肩,为西宁车站的健康感到不可思议。
此行的第一站是西宁市中心的大清真寺。
这是一个最多时可以容纳五百个人同时礼拜的大寺,但此刻却是看不见其他游客的安静去处。细长而尖顶的塔楼、高大庄严而冠顶的邦客楼、简朴肃穆的礼拜大厅、还有戴着小白帽子刚做完功课的朵斯兄弟——灿烂的阳光无私地关爱着远远近近健壮的绿色植物,湛蓝干净的天空下是同样干净整洁的寺院。如果不是门口的大爷非要收五块钱的门票才放悠悠进去的话,悠悠对第一站的印象就更完美了。
从清真寺出来又安排好住宿后,悠悠前往传说中的水晶巷吃饭。
水晶巷,羊肉爱好者的天堂——一条街上望不尽的羊肉馆、烧烤摊:白煮后切成薄片沾着椒盐吃的羊脸子,绵软中带着十足韧性的口感,香辣的椒盐味道与敦厚的白煮羊鲜味相互缠绵,让人回味悠长;煮尽腥臊的羊肋排大块的被放在暗红的炭火上精心炙烤,纹理清晰的肌肉缝隙里渗出浅浅淡淡的小小油珠在肉的表面上形成薄薄的一层油膜,火光里嗞嗞作响,似乎在把每一分的鲜香都封护在肉里——直到一口咬下去,嫩嫩的肉汁里所饱含的鲜香才在口腔里突然迸发开来,直接把客人送上欣喜满足的快乐境地。。。。。。一想到几乎是站在和华山主峰一样高的地方如此悠闲地品味羊肉(悠悠的印象里西宁市的海拔高度达2000多米,而传说中五岳里海拔最高的华山主峰好像也才2000多米),悠悠心中就有种格外的爽快,似乎,羊肉也因此格外的好吃起来。
两斤新鲜烤羊排下肚,悠悠不由伸直开两腿,半靠在椅背子上,充满了酒足肉饱后的幸福感觉。这种幸福让他忘却了他昨夜拥挤的车厢和污浊的空气,忘却了西宁干燥的环境和略显稀薄的空气,忘却了第二天还要赶早起床去青海湖吃湟鱼看鸟岛。。。。。。
清晨六点,坐上从西宁发往青海湖的伊维克,悠悠有点不爽。
倒不是因为起的有点晚了,没有吃成早饭——事实上,在悠悠的手提袋里,正放着一条烤的金黄焦香的羊腿(当然只是小腿那一节)。昨天晚上,吃的心满意足的悠悠在闲溜的时候深深的被这一条充满诱惑的羊腿所吸引,灵机一动就把它捎上准备作为第二天路上的零食——每每想到在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中,在其他人都在用饼干薯片、话梅瓜子敷衍自己的时候,悠悠可以象一个野蛮人一样手持羊腿,大口撕扯香辣美味又有嚼头的羊肉,悠悠简直都快崇拜死自己了。
悠悠不爽是因为同车的旅伴——今早刚刚认识的十二个同伴都是西安其他高校的学生,恰恰六对。那会子,悠悠还不知道有个节目叫“非常6+ 1”,只是第一次感受到:千里独行也总不是事事如意。
悠悠想女人了。
想也没用,等回西安再说吧。有点意兴阑珊,连啃羊腿的时候,悠悠都不是那么豪情万丈了。
时近中午,车还在青海湖边上飞驰。
虽然一条羊腿下肚,悠悠还是有点饿了。
悠悠忍不住提醒导游,他承诺过,要用最便宜的价格带车上的人去吃湟鱼。湟鱼——青海湖特产,据说是大陆仅有的咸水鱼,生长期缓慢,一年大概只能长一厘米,肉味鲜美,但由于近年里的滥捕,已经被禁捕了。据说,除了几个有政府背景的饭店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供应。
期盼中,车停在一个大铁门紧闭的小院门口。
导游开始用方言打电话,电话挂断时,两个精壮汉子从里边缓缓拉开大铁门。院子很干净,角落里有一条半人高的黑犬拴在一根粗壮的大木桩上,默不作声却凶巴巴地盯着旅行车车慢慢开进来。
仔细看来,这是一个有点新龙门客栈风格的土木小院,除了主屋的大门之外,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的。主屋里光线不好,透过车窗望去,只能模糊看见黑洞洞的一个大厅。
车还没有停稳,大门又在悠悠身后缓缓关上。两个精壮汉子用悠悠手腕粗的大铁链缠在了门闩的位置,又用一个足有排球那么大的一个旧铁锁从里边把门锁上了。
真好玩,悠悠想。
他忘记女人了。他好奇的看着这个充满神秘的小院。他感觉到车上有点紧张的气氛。
他大咧咧的第一个从车里走出。
风很硬,寂寞的小院很安静。
陆陆续续,其他人开始下车。
悠悠走进主屋的大厅。
这是一个挺大的客厅,夯的很硬却还是疙疙瘩瘩的土地面,看似随意的摆放着一些黑黑旧旧的桌凳,四围的墙壁上插着一些原始的油灯盏,昏昏暗暗、闪闪烁烁,顶应该很高,不过只能看见粗粗的大木梁,再往上,就黑糊糊看不清楚了。
其他人跟在导游和那两个精壮汉子身后也进了大厅。等到司机进的屋来,两个精壮汉子径自又把大厅的门关上——好厚的两扇门,没有锁,但是用一根悠悠大腿粗细的门闩给杠上了。
屋里顿时又暗了许多。闪烁的油灯光里,女孩子都自觉的向男朋友身边靠拢。
悠悠坏坏地四下打量,同伴都显得很紧张。
多年以后,悠悠去过烟波浩淼的太湖,在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太湖边渔船上,吃过刚刚离水活蹦乱跳的太湖白鱼、白虾;也曾去过碧海银沙椰林树影的海南岛,在名满天下的天涯海角喝过清新可口的椰子水;还试过在离开西安两三年后,重新绕道那条开满白玉兰花的校园小路,混在一群陌生学生里吃一顿怀念很久的盖浇饭。。。。。。但是,在悠悠的心里,印象最深刻的那一餐,定格在了青海湖畔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极尽夸张之能事的普通小院。。。。。。
导游笑着解释说,因为政府监察很严厉,一旦发现私卖湟鱼会罚的老板血本无归;但是这里的湟鱼很便宜,具体的价位,你们自己和老板谈。
老板出场。
把一盏油灯放在大厅的桌上,屋里显得亮堂了许多。
原来不是一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也不是风情万种的江湖女子。
很普通的样子,普通到了悠悠在离开那个小院之后不久就完全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后来想想,也许,这才是真正混过江湖的道行。
先去厨房看鱼。盆里只有不到十条的样子,都不大,窄窄的,约一个半巴掌长。
老板说不论大小,每条100个大洋。
悠悠一刀砍下说最多10块。
几个来回下来,16个大洋一条成交。
虽然比较满意悠悠的砍价本领,但同伴们还是有些心疼,于是约定每两人一条——悠悠可以独吃一条,心满意足;于是觉着,还是独行好。
鱼的味道因为前边气氛的铺垫而显得格外鲜美,在晃晃悠悠的灯火下,在黑糊糊的老木头桌椅上,悠悠一个人,幸福的吃完一整条。
心满意足的那一瞬间,悠悠第一次模糊的体会到:也许,吃的环境、吃的心情、吃的东西,三者协调的境界,要比所谓“色香味形器”的美食标准高出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