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

契诃夫
Chekhov, Anton (Pavlovich)
(1860.1.29,俄罗斯 塔甘罗格～1904.7.14/15,德国 巴登韦勒)
契诃夫，1902年摄。
　　俄国主要的剧作家和现代短篇小说的大师。他是具有简明精确性的文学家，探索生活里层，揭露其人物的隐藏动机。契诃夫最好的剧本和短篇小说缺乏复杂的情结和干净的收尾。他把重心摆在明显的琐事上，创造出一种特别的气氛，有时称为“萦绕的”(haunting)或“纵情的”(lyrical)。契诃夫以一种看似简单而毫无强加的文学设计的技巧来描写当时的俄罗斯生活，他被视为19世纪晚期俄罗斯写实派的杰出代表人物。
　　孩童期和青年期
　　契诃夫的父亲是奋发向上的杂货商，也是虔诚的厉行严格纪律者，原生为农奴。他强迫契诃夫在商店中做事，还让儿子加入他自己指挥的教堂唱诗班。尽管母亲为人慈祥，对契诃夫来说，童年仍是痛苦的记忆，虽然后来证实那是契诃夫在作品中经常求助的生动、有趣经验。
　　在短期就读当地的希腊男童学校后，契诃夫进入镇立中学，并在那里待了10年。他在中学里接受当时最好的标准教育，这种教育以希腊和拉丁文经典为本，完整但无想像力。在校最后3年契诃夫独住，以教导较幼的男童来赚取生活费。父亲业已破产，他与其他家人搬至莫斯科，寻求新的开始。
　　1879年秋契诃夫与在莫斯科的家人会合，此后莫斯科成为他的主要基地，直到1892年为止。他随即进入大学的医学系，1884年毕业，成为医生。此时他已成为全家的经济支柱，因为父亲只能求得薪资微薄的工作。身为家中非正式的家长，契诃夫显示极保留的责任与精力，他乐意以新闻工作者和喜剧速写作者的自由职收入来供养母亲和弟妹－－他把这份工作与勤勉的医科学习和忙碌的社交生活结合起来。
　　契诃夫以幽默报刊上轶事作者的身分开展写作生涯，在早期作品上题署笔名。到1888年他已在“下俚”大众中广受欢迎，也已经写出比往后所有文稿更多的作品数量。在此过程中他将1,000字左右的短篇喜剧速写转化为次要的艺术形式。他也尝试写作严肃的作品，写出人类悲苦和绝望的习作，这与喜剧作品的狂乱玩笑性质大异其趣。逐渐地，这种严肃路线吸引了他，并很快跃居喜剧故事之上。
　　文学成熟时期
　　20多岁早期契诃夫的文学进步可从一连串出版品在首都圣彼得堡首次出现而看出来，其中每件作品都比前一件更严肃且更受人敬重。最后在1888年，一本主要的文学评论《北国前锋》(Severny vestnik)刊行契诃夫的第一部作品。写完受质疑的作品－－一篇题为“草原”的长故事－－后，他终于丢开喜剧创作。“草原”是一篇自传式作品，经由一个小孩的眼睛来描写一次乌克兰旅程，这是从1888～1904年契诃夫逝世期间刊行于各种报刊或选集的50多篇故事中的第一篇。契诃夫的主要文名就建立在这整体的晚期故事和同时期的成熟戏剧上。
　　虽然1888年契诃夫才几乎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构思严谨的短篇小说，幽默－－如今蕴含在字里行间－－几乎一直是重要的成分。他也在数量的代价下专注于品质，出版品的数量剧减，从1886和1887两年高峰期每年超过100件到1888年的10篇小说。除了“草原”以外，此时契诃夫也写下好几篇深沉悲剧习作，其中最出名的是“凄凉的故事”(1889)，故事中深入探究一位行将就术的医学教授内心。这篇力作中展现的智巧和透视力特别值得注意，它出自一位这么年轻的作家之手。剧作《伊凡诺夫》(Ivanov,1887～1889)在更近作者年纪的年轻人的自杀中达到高潮，这与“凄凉的故事”同属契诃夫作品中被称为医学习作的一组。这些习作探索灵魂中精神或肉体生病者的经验，使人想起作者本人就是一名合格而一直断断续续执业的医生。
　　到90年代晚期许多评论家开始严斥契诃夫，只因他的名声已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斥责他没有坚定的政治和社会观点，也无法赋予作品一种方向感。这些期待使契诃夫感到厌烦，他本人不卷入政治，也不涉及哲学。1890年早期契诃夫突然只身到遥远的库页岛作社会学探访，从城市知识界的不理性中寻求解脱。此岛东距莫斯科约9,650公里(6,000哩)，位于西伯利亚另一边，以帝俄的刑罚地而恶名远播。契诃夫的旅行是乘坐马车及河船的一次长程冒险经历。在毫发未伤的情况下抵达后，他研究当地情况，指导一次岛民普查，返回后将他的发现出版为研究论文，这篇《库页岛》(1893～1894)在俄罗斯刑罚学年鉴中占有崇高地位。
　　契诃夫首访西欧时由苏沃林(A.S. Suvorin)相伴，他是一名富有的报纸所有者，也是契诃夫许多作品的出版商。两人之间漫长而亲近的友谊让契诃夫有些不受欢迎，原因是苏沃林的报纸《新时代》(Novoye vremya)在政治上的反动性格。最后契诃夫与苏沃林因这家报纸对法国恶名昭彰的德雷福斯(Alfred Dreyfus)事件所持的态度而闹翻，在事件中契诃夫是支持德雷福斯的。
　　在库页岛探访期间及其前后，契诃夫持续进行剧作家的实验。1888～1889年的《木魔》是一部剧情曲折、不当玩笑的四幕戏剧，但不知如何由艺术的奇迹而转变－－大都由于裁剪篇幅－－成为他最伟大的舞台杰作之一∶《凡尼亚舅舅》(Dyadya Vanya)。这次改写－－成为对乡间宅邸中的无目标所做的漂亮习作－－发生在1890～1896年间的某时。同时期其他戏剧努力包括好几部喧闹的独幕笑剧，称为歌舞杂耍表演，包括《熊》(Medved)、《求婚》(Predlozheniye)、《婚礼》(Svadba)、《周年纪念日》(Yubiley)等。
　　梅利霍沃时期(1892～1898)
　　在以医生和医疗行政官的身分协助救济1891～1892年灾难性的饥荒后，契诃夫买下梅利霍沃(Melikhovo)村一处乡间房地产，此处距离莫斯科约80公里(50哩)。
　　这是他6年左右的居所，也给上了年纪的双亲和妹妹玛丽亚(她充当他的管家，终生未婚以照顾哥哥)提供一个住所。就短篇小说而言，梅利霍沃时期是契诃夫一生创造力最强的时候，他在这6年里写下“蝴蝶”、“邻居”(1892)、“轶名故事”(1893)、“黑修士”(1894)、“凶杀”、“阿里阿德涅”(Ariadne,1895)等许多杰作。乡村生活如今成为作品中主要的主题，最著名的如“农民”(1897)。“农民”的情结平淡无奇，但这篇璀灿速写的简短片断比契诃夫其他任何作品在俄国激起更多的骚动，部分原因是他摒弃作家通常把俄国农民呈现在伤感而不残暴化的形式里的传统。
　　契诃夫持续对知识分子作许多人身描写，此外也在“女人国”(1894)和“三年”(1895)等故事中描写商业和拥有工厂的世界。就如人们常在契诃夫作品中体认出来的，其中对当代俄国有偏执的探究，这种探究极精确，甚至能用作社会学的研究来源。
　　在梅利霍沃时期的一些故事中，契诃夫意有所指地攻击名作家及思想家也是比契诃夫年长而受敬重的同代人托尔斯泰的教诲。契诃夫在80年代晚期一度成为托尔斯泰式简单生活和托尔斯泰所提倡的不抵抗邪恶的暂时信徒，如今已摒弃这些教条。他在一篇特别突出的故事“六号病房”(1892)中揭示他的新观点。故事中一名老医生不去矫治他管理的精神病房中骇人的情况，显示出自己不抵抗邪恶，结果只落得被一名部属藉着阴谋将他当作病人下狱的下场。“我的生活”(1896)中年轻的主角(地方建筑师之子)坚持成为一名房屋油漆工人，以反抗中产阶级传统，契诃夫将这种托尔斯泰式简单生活的养成描写为观念错误。在较晚的三联故事“盒里的人”、“醋栗”、“关于爱情”(1898)中，契诃夫进一步发展同一主题，显示了类似无法理解自身潜能的种种人物。就如这些偏爱个人自由的呼吁所示，契诃夫的故事经常包含某种潜在的道德，虽然他不曾发展出全面的伦理或哲学教条。
　　《海鸥》是契诃夫在梅利霍沃时期所写唯一确定日期的戏剧作品。1896年10月17日(旧历)在圣彼得堡首演，这部四幕戏剧误称喜剧，演出结果很不理想，事实上几乎被嘘下台。契诃夫极为不快，上演第二幕时即离开观众厅，而已经受到此生最伤痛的经验之一，他发誓永远不再写舞台作品。然而，两年后这部戏剧由新成立的莫斯科艺术剧院重演，获得可观的成功，也有助于建立契诃夫的剧作家地位。《海鸥》探究老一代和年轻一代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对两名女演员和两位作家产生影响。剧中有些细节据说来自契诃夫友人的生活插曲。
　　雅尔达时期(1899～1904)
　　1897年3月契诃夫罹患了由肺炎引发的肺出血，病兆早先已相当明显。如今契诃夫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半个病人，他卖掉梅利霍沃的房地产，在克里米亚海滨胜地雅尔达建造一栋别墅。从那时起他在雅尔达或法属里维耶拉(French Riviera)度过大部分冬季时光，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知识界断绝往来。这是更恼人的事，因为他的剧作正开始吸引严肃的目光。此外，一名年轻女演员克尼佩尔(Olga Knipper)吸引了契诃夫，她正在他的戏剧中演出，最后在1901年嫁给契诃夫，这次婚姻可能标示着他一生仅有的深刻爱情。但由于克尼佩尔持续追求自己的演艺事业，夫妻两人在大部分冬季月份里分住两地。这次婚姻没有任何子女。
　　契诃夫一直不是成功的理财者，1899年他尝试以75,000卢布(过度低廉的价钱)卖出所有现存作品(不包括戏剧)的版权给出版商马克斯(A.F. Marx)，使自己的文学事务得以步上常轨。马克斯印行契诃夫作品中最早的综合版，经作者剔除许多年少时期作品后共计10册。即使如此，这部出版品(1903年再版，附加增补材料)在许多方面仍不如人意。
　　从契诃夫的雅尔达时期可见到短篇故事的写作衰退，而更加着重戏剧。最后两部戏剧《三姊妹》(1901)和《樱桃园》(1904)是为莫斯科艺术剧院而写的。契诃夫虽从该剧院两位创立者涅米罗维奇-丹钦科(Vladimir Nemirovich-Danchenko)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Konstanin Stanislavsky)那里受益良多，就他所见，他对这样的排演和演出仍不满意。契诃夫一再坚持他的成熟剧作是喜剧而非悲剧，在制作人坚持慎重处理、过分强调那些剧中人猛批生活中的无聊和徒劳时，他心里变得不快。尽管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以改革者的身分闻名，也为迄今过分做作的俄国舞台带入一种自然、不重修辞的风格，他的制作对契诃夫来说，自然、不重修辞的程度一直不够，契诃夫期望他的作品以尽可能轻的触感来演出。虽然契诃夫的成熟剧作已在全世界的剧目中占有一席之地，他盼望的轻触感是否除极少数情况外能使人满意仍是令人存疑的。而举例来说，过度严肃就破坏了《三姊妹》这出戏－－契诃夫在剧中灵敏地描绘出3名地方年轻女子的渴望。契诃夫坚持他的《樱桃园》是一部“喜剧，甚至是闹剧”，他在这部最后的剧作中呈示家道中落的俄国地主阶级的痛切景象，描绘出极痛切但仍保持喜剧性的人物。这出戏于1904年1月17日(旧历)在莫斯科首演，不到6个月后契诃夫死于肺炎。
　　虽然契诃夫死时已被俄罗斯文学大众称颂，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才扬名国际，当时加尼特(Constance Garnett)等人的译本有助于使他的作品普及起来。契诃夫难以捉摸而表面直率的写作风格－－文中未说的似乎常比已说的重要得多－－激起了文学评论家有力的分析，还有创造性作家的有力模仿。
　　直到死后40年，随着20册的《契诃夫作品和书信全集》在1944～1951年出版，契诃夫的文学成就终于在俄国被摆在有学术价值的层次上，虽然有所保留。这个版本有8册通讯集，总计数千封书信。这些书信才思敏捷而活力十足，与他在外观上极度悲观的传言－－作家在世时人们都这么认为－－不符。契诃夫的书信是俄国书信体艺术的典范，文学史家米尔斯基(D. S. Mirsky)评为仅次于普希金的书信。虽然契诃夫主要仍以戏剧闻名，有些迹象显示，评论界有意把他的短篇小说－－特别是1888年以后写作的故事－－界定为更重要且更具创造性的文学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