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战场
三年后于大阪重聚恩师，我虽笑容满面，内心却是五味陈杂。
两人对坐于乌冬面馆的小包间内，喝茶闲谈。他说这还是归国后第一次返日，趁国假再来找找过去的回忆，顺便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得意门生。
细想想，我又算什么得意门生。他的众多弟子早已遍布全球各大法政领域，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于剑桥毕业后成功进入IDA总部，当年在华盛顿接待他时早已一派英伦上流社会的绅士风度。
也许和成长经历有关，自己生来就不是做学术的料。本性不甘平凡，个人表现欲过强，重实权又拜金，用老师的话来说是天生的商骨，做律师都不是长久之计，顺应本性迟早是要自立门户的。师者如父，他是最了解我的人，一直觉得与其在一流名企做颗螺丝钉，还不如在自己的新小企业做个女皇。自己现如今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将来的自立门户铺砖添瓦，如能在30岁开始可以领导起自己的小团队开拓努力，人生，可以说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老师于80年独自赴日打拼了整整15年，一路由打工仔做起，勤奋苦读，获取博士学位后被聘入一流日企。据他说，风光时日日有专车接送子女上学。
“日本人就是这样，需要你的时候不惜一切，不需要你的时候就把你像盲肠一样割掉。”他年龄大了，说到伤心事也没有埋怨语气，只是很淡地追忆。“不过回国做教授也好，培养你们这些新人出来，也算是我的成就了。”
想当年他看准了我的性格，建议我毕业后去美国留学，我很直接地说就算拿全奖我也负担不起基本的生活费。他于是又说，“那就试试我当年的老路吧，去不了美国，就退其次去日本。没资金就先努力受雇日企吧，要吃点苦，但总能等到机会。”接受了这个另辟蹊径的办法，我原本早已下狠心要定在上海苦干个十年八年积累经验。却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在很多不愿离开上海舒适家庭的新人还在做思想斗争之时，我已抱着输死必争的态度将它成功拿下。
“不过千万别被我的话打消了斗志。如今不比当年，国际化的环境愈演愈烈，这点是整个亚洲的弱项。日本人尤其崇欧美，如果你能让自己的多语种能力和法理思维持续并进，而且能做到比他们更西化，更灵活懂变通，和欧美同行接轨，又保持上海方面的关系，那就由不得他们不需要你。以后如有机会去欧美短期进修，则会让你更有资历。记住，有了新想法就要先发制人，让他们看到你时刻都在随世界趋势更新，是个真正的国际人。不要局限自己的思维，但做事要有条理，有气节，你懂我的意思的。”他对我的建议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当年他的课知识量最大而旷课者最多，只有我是每课必到，风雨无阻。
送他回酒店的路上，他很满意地笑，“你到了这个年龄，又处在这么遍地诱惑、压力繁重的地方，还能稳重自律如此，不沾烟酒，工作努力，生活健康，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就放心了。”想起自己平时虽自律，但到底应酬时也不得不豪饮，我不禁脱口，“其实我也不是做得那么完美。”他拍了拍我的肩，“人无完人，你是有原则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师不会看错的。”
回到家里马上接到AK的电话，说合伙人通知我们下周末接待一个英国客户。
“她第一次来大阪，就是带她四处逛逛，顺便把公事也谈妥了。”AK在电话那头不怀好意地笑，“是女人的话就好办，我有很多好玩地方供参考。”
我就知道她想把人家往消费男色那一块上带。这个夜生活狐狸，每次下班跟她上夜店应酬，和小男生们逢场作戏之际她都到处跟人家说我是她拜把，竟然被人戏封了个“肉食系姊妹”的外号。我简直哭笑不得。她说夜生活就像调料，拌上日间工作这道主菜，人生才算有滋有味。我不是享乐主义者，但为了建立人际关系也并不排斥各种热闹场所，只是喝酒划拳嬉笑怒骂之际脑子里最深的一块隐蔽之所会持续想念一个人，想念那个暖和安静的小房间。
“我现在才知道咱们组那帮剩男嘴有多歹毒，那天TY跟我出去一喝醉就什么都给我逼问出来了。你知道他们背着我们俩偷偷八卦了多少有关私生活的恶心话吗？”AK在那头语速如机关枪。
“比如？”我问她，其实真的很好奇。
“最客气的一句，他们说你一看就是‘老手’。”
“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听了让我觉得非常讽刺，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真有命运这么一回事，那么某一类人注定什么都没做也会给人一种既定印象。想起自己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外表纯净稚嫩，做出来的事却连我这种自认思想没底限的人都瞠目结舌。但不真正了解她的人还是认为她单纯如斯，如刚发芽的少女。“一脸风尘”难听点说就是“老手”的同义词吧。但我其实不在乎了，这些压力大的男人们喜欢以这种方式发泄我也无话可说，但工作起来到底还是不敢跟我马虎的，那就没关系。几年前发现自己的弱点后，就一直警醒自己对人要宽容，不要太计较细节，人性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较真那一辈子都不够。所以也就决定装作不知道了，还提醒AK不要声张，随他们去好了，又没指着我们的鼻子说那些话。背着说多少也算玩笑话，不要太当真了。
老想着这些琐事做不了大事，好在我向来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日日不断提升真本领才是关键，所以当不可浪费一寸光阴。
睡前和妹姐发了几条短信，顺便看了一会儿她发过来的新照片，觉得安心了不少。每次心里有不悦时，看看她那些姿势幼稚的照片我就会忍不住笑出来，什么也不想计较了。把自己全部的才能与意志力压在事业拓展上，面对这场现代战争，我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会认输。
清晨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大阪时，觉得要让这座城市真正属于自己，必须要完全融汇贯通它的一经一穴、一草一木。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整个人更清楚了。
两人对坐于乌冬面馆的小包间内，喝茶闲谈。他说这还是归国后第一次返日，趁国假再来找找过去的回忆，顺便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得意门生。
细想想，我又算什么得意门生。他的众多弟子早已遍布全球各大法政领域，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于剑桥毕业后成功进入IDA总部，当年在华盛顿接待他时早已一派英伦上流社会的绅士风度。
也许和成长经历有关，自己生来就不是做学术的料。本性不甘平凡，个人表现欲过强，重实权又拜金，用老师的话来说是天生的商骨，做律师都不是长久之计，顺应本性迟早是要自立门户的。师者如父，他是最了解我的人，一直觉得与其在一流名企做颗螺丝钉，还不如在自己的新小企业做个女皇。自己现如今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将来的自立门户铺砖添瓦，如能在30岁开始可以领导起自己的小团队开拓努力，人生，可以说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老师于80年独自赴日打拼了整整15年，一路由打工仔做起，勤奋苦读，获取博士学位后被聘入一流日企。据他说，风光时日日有专车接送子女上学。
“日本人就是这样，需要你的时候不惜一切，不需要你的时候就把你像盲肠一样割掉。”他年龄大了，说到伤心事也没有埋怨语气，只是很淡地追忆。“不过回国做教授也好，培养你们这些新人出来，也算是我的成就了。”
想当年他看准了我的性格，建议我毕业后去美国留学，我很直接地说就算拿全奖我也负担不起基本的生活费。他于是又说，“那就试试我当年的老路吧，去不了美国，就退其次去日本。没资金就先努力受雇日企吧，要吃点苦，但总能等到机会。”接受了这个另辟蹊径的办法，我原本早已下狠心要定在上海苦干个十年八年积累经验。却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在很多不愿离开上海舒适家庭的新人还在做思想斗争之时，我已抱着输死必争的态度将它成功拿下。
“不过千万别被我的话打消了斗志。如今不比当年，国际化的环境愈演愈烈，这点是整个亚洲的弱项。日本人尤其崇欧美，如果你能让自己的多语种能力和法理思维持续并进，而且能做到比他们更西化，更灵活懂变通，和欧美同行接轨，又保持上海方面的关系，那就由不得他们不需要你。以后如有机会去欧美短期进修，则会让你更有资历。记住，有了新想法就要先发制人，让他们看到你时刻都在随世界趋势更新，是个真正的国际人。不要局限自己的思维，但做事要有条理，有气节，你懂我的意思的。”他对我的建议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当年他的课知识量最大而旷课者最多，只有我是每课必到，风雨无阻。
送他回酒店的路上，他很满意地笑，“你到了这个年龄，又处在这么遍地诱惑、压力繁重的地方，还能稳重自律如此，不沾烟酒，工作努力，生活健康，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就放心了。”想起自己平时虽自律，但到底应酬时也不得不豪饮，我不禁脱口，“其实我也不是做得那么完美。”他拍了拍我的肩，“人无完人，你是有原则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师不会看错的。”
回到家里马上接到AK的电话，说合伙人通知我们下周末接待一个英国客户。
“她第一次来大阪，就是带她四处逛逛，顺便把公事也谈妥了。”AK在电话那头不怀好意地笑，“是女人的话就好办，我有很多好玩地方供参考。”
我就知道她想把人家往消费男色那一块上带。这个夜生活狐狸，每次下班跟她上夜店应酬，和小男生们逢场作戏之际她都到处跟人家说我是她拜把，竟然被人戏封了个“肉食系姊妹”的外号。我简直哭笑不得。她说夜生活就像调料，拌上日间工作这道主菜，人生才算有滋有味。我不是享乐主义者，但为了建立人际关系也并不排斥各种热闹场所，只是喝酒划拳嬉笑怒骂之际脑子里最深的一块隐蔽之所会持续想念一个人，想念那个暖和安静的小房间。
“我现在才知道咱们组那帮剩男嘴有多歹毒，那天TY跟我出去一喝醉就什么都给我逼问出来了。你知道他们背着我们俩偷偷八卦了多少有关私生活的恶心话吗？”AK在那头语速如机关枪。
“比如？”我问她，其实真的很好奇。
“最客气的一句，他们说你一看就是‘老手’。”
“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听了让我觉得非常讽刺，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真有命运这么一回事，那么某一类人注定什么都没做也会给人一种既定印象。想起自己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外表纯净稚嫩，做出来的事却连我这种自认思想没底限的人都瞠目结舌。但不真正了解她的人还是认为她单纯如斯，如刚发芽的少女。“一脸风尘”难听点说就是“老手”的同义词吧。但我其实不在乎了，这些压力大的男人们喜欢以这种方式发泄我也无话可说，但工作起来到底还是不敢跟我马虎的，那就没关系。几年前发现自己的弱点后，就一直警醒自己对人要宽容，不要太计较细节，人性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较真那一辈子都不够。所以也就决定装作不知道了，还提醒AK不要声张，随他们去好了，又没指着我们的鼻子说那些话。背着说多少也算玩笑话，不要太当真了。
老想着这些琐事做不了大事，好在我向来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日日不断提升真本领才是关键，所以当不可浪费一寸光阴。
睡前和妹姐发了几条短信，顺便看了一会儿她发过来的新照片，觉得安心了不少。每次心里有不悦时，看看她那些姿势幼稚的照片我就会忍不住笑出来，什么也不想计较了。把自己全部的才能与意志力压在事业拓展上，面对这场现代战争，我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会认输。
清晨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大阪时，觉得要让这座城市真正属于自己，必须要完全融汇贯通它的一经一穴、一草一木。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整个人更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