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刚坐下来，电话响了，是他的。我疑疑惑惑地接起，又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在超市里，这几天给你买点什么东西？”
    “啊——什么？”我一时转不过弯来。我有什么东西还需要他给买？再一转念，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了。我哪会像你，饿死不下楼——”我忽然打住，有些感慨，转而说：
    “那，就买些方便面、榨菜之类的吧。”
    “行。再给你买点豆干，累了吃吧。”
    有一次他给孩子买零食，挑了几种豆干拿到楼上给我。我觉得特别适合做书房食品，还和他说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终于第一次记住了我的爱好。
    放下电话，我想象他在超市里的样子：推着购物车，这里转转，那里摸摸，再想一想，安排着两天之后他和孩子的行程，并且想着要替我安排我的生活。他的模样和多年来我的模样慢慢地重合。
    他其实并不是孩子；我也并不是超人。我枉当了“超人”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肉体凡胎，或者说是发现所有人都不过是肉体凡胎，逃不掉属于自己的限制。“超越”？我想这个词应该只适用于自我激励，或者在精神世界里呼啸疾驰。真实的世界冷静、残酷、坚如磐石，既没有好与坏，也无分什么善与恶，那不过是人类自己的分类法；而肉体凡胎的我们，谁也逃不脱自己的命运。
    于是不再想抗争，也不再想拯救。面对一个庞大的、毫无感情色彩的世界，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么想来，反觉浑身轻松。卸掉了那些自己背负的毫无意义的负担，还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也还一个终于可以独自站立的自己。
    我想，我们都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