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双第三天

实在走不动了，写一些零碎的感受： 1.脱离土壤不谈设计。不考虑项目文化/经济/全力背景做漂亮精致建筑是耍流氓。纯艺术纯手法越来越没合法性。 2.建筑的问题用建筑业解决。比如还在做传统漂亮房子不好，但办展讲道理不涉足建筑业也不行。这是五月风暴的历史经验。

1968年前后不讲究实践，随后两边定纷止争回归实践，其实跟石油危机和布雷顿不无关系，经济一差两边都老实了。实践高潮是90年代前后，那时极简主义，分离主义，几乎把建筑作为纯手艺做到了极致。最近这些年又撕裂了，具体时间点是2015前后，之前双年展找大师，普利策给大师，商业住宅仿意大利，caruso当红。可之后，所有这些似乎就不再正确了，女性，非裔，再利用，低碳。到了2025年双年展，女性和非裔没之前那么夸闹腾了，但再利用/低碳/可持续甚嚣尘上。现在的局面就是：确实没左到像68年那样在专业外胡闹，但右派精英那套纯美学肯定也退出历史舞台了。什么才是时代锚点？在我看来是herzog de meuron的Hortus+majorca的那些社会住宅。这两个项目基本上涵盖了社会/功能/城市/技术/审美/建构/能源/在地等所有维度的两极。 3.渐进而非激进的中间路线（态度）。直接做夯土木结构太激进，自己弄一套新乐高太幼稚，可行方法还是把混凝土用量降下来，把木构件比例提上去，把建材回收纳入设计考虑范围。但主被动节能产能技术不是设计卖点/出发点。 4.脱离社会组织结构不谈建筑职业定位。双年展的混乱跟建筑师社会定位错繁杂不无关系，比如有的当艺术家，有的当攒局人，有的当建言者，有的当社会活动家，有的当掮客，有的当自下而上选出来的带头大哥，有的当导演，有的当知识分子，有的当专业工作者，有的当人类知识的记录和梳理者（研究），有的当工业设计师，有的当承前启后好伯乐，有的是传承知识技能的灵魂工程师，有的自己当展品（被宣传对象）。大家凑一个屋子里，必然像庙会。 但无论如何，有的身份定位是刻意被忽略或否认的，比如跟建造分家前的建造者，比如作为财富增值师的商业建筑师，比如服务于富人的巨额单笔财富的建筑大师，比如作为政策落地执行人的工部建筑师（做社会住宅的除外），比如作为政策咨询，执行甚至是制定者的爵爷和院士。 在这么多身份里，威双展示的是大家最向往的那些，虽然现实不是如此。但做个梦不好吗？万一实现了呢？人活着是为了感慨现实还是憧憬美好？欧美拼命画梦是因为已经几乎没有机会造梦。但国内还有，所以直接展示造梦的结果，而另外还有不少人其实大梦已醒，可遗憾的是还没学会画梦。

5.最后，想试图分析为啥中国馆格格不入这个现象。be like展了建筑被说，不展建筑还被说，怎么都不对。。。 其实前面也说了，国内主管部门对中国馆的基本诉求是对外展示中国文化，或者叫讲好中国故事，本质上是宣传identity，但这其实是沙特/卡塔尔/科索沃这些处于文化弱势的地区才会采用文化策略，跟我们泱泱大国身份定位着实不符（抑或我们本来就是个现代文化小国？）。而每年的策展在国内生态内就是马戏团演出，团长很大程度上决定谁能上台谁不能上台，选择标准是身份而非内容（选大师跟选新锐是一回事儿）。所有这些导致中国馆对外面的趋势不关心，在文化交流上搞“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一套 。。。

而国际主流对展览的期待是展示路线图，展示价值观，为建筑届提供文化消费品，好歹也要展示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景。并不是说外面干啥咱也要干啥，但大家其实非常期待看到中国建筑师对全球问题的解决方案是怎样的（浪漫主义），至少也想看看国内建筑届怎么落实2030减排目标的（现实主义） 。这其实是外界善意的期许 。。。 至于成因，除了“文化展示”与“文化管理”的区别外，我想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打之年这一代中国先锋建筑师对“宏大叙事”极其反感，以至于表现出对手艺/手法主义的极致回归：直向，大舍，MAD无不如此，而老一代的豆浆，王澍，家琨其实也这样，只是还愿意些许带一点儿文化特征。正因如此，我想直向和大舍在国际上是难以被界定的，因为老外拿“中国特色”其实套不进去（要么偏瑞要么偏日，低技手工也不行）；拿yansong马/philipp袁的国际化未来celebration来套显然也不行；拿欧洲现行的这套已经成为主流的技术左派套也不像（技术左派见第二点）。

从我们的角度，老外没法理解这代人在对“宏大叙事”背离后的种种专业选择。从老外的角度，99%的中国建筑作品都与基本已经成为共识的国际主流格格不入（高目工作室除外，这个是国际公认的主流作品）。至于之后如何走？想必需要双方都更加理解对方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