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陈寅恪《柳传》四五二——杭州(八)、2025-02-28
2、时人对程嘉燧的评价。
(1)朱彝尊对程氏的评价:复次,孟阳与牧斋之关系其详可于两人之集中见之,茲不备论,但其同时人,如前第三章引朱鹤龄《愚庵小集与吴梅村书》载宋辕文深鄙松圆,称为牧斋之“书佣”,后来文士如朱竹垞论松圆诗,亦深致不满。茲略录朱氏之言,以见三百年来评论松圆诗者之一例。
《明诗综六五》所选程嘉燧诗附诗话云:孟阳格调卑卑,才庸气弱,近体多于古风,七律多于五律。如此伎俩,令三家村夫子诵百翻《兔园册》(胡引:《新五代史·杂传第四十三·刘岳传》:宰相冯道世本田家,状貌质野,朝士多笑其陋。道旦入朝,兵部侍郎任赞与岳 在其后,道行数反顾,赞问岳:“道反顾何为?”岳曰:“遗下《兔园册》尔。” 《兔园册》者,乡校俚儒教田夫牧子之所诵也,故岳举以诮道。道闻之大怒,徙岳秘书监。其后李愚为相,迁岳太常卿。),即优为之,奚必读书破万卷乎?牧斋尚书深惩何李王李流派,乃于明三百年中特尊之为诗老。六朝人语云:“欲持荷作柱,荷弱不胜梁。欲持荷作镜,荷暗本无光。”得无类是欤?姑就其集中稍成章者,录得八首。
胡案:是朱彝尊十分看不起松圆也,视其为牧斋书佣,有点过了,那时候的文人自命清高也未必。观《程嘉燧全集》,其人欲仕欲商两不得。为文,大概在卧子、李雯之下,为商,至五六老十方得住宅嘉兴。其诗集名目,竟然是牧斋等人的书房名字,可见徽商亦非是个个成功也。其年年除夕宾客牧斋家中,也是生活困顿之表现也。明朝文人,目光浅短,不端之词,不必当真。
(2)先生以为,程氏有功于明代文坛:夫松圆之诗固非高品,自不待言,但其别裁明代之伪体,实亦有功。古今文学领域至广,创作家与批评家各有所长,不必合一,松圆可视为文学批评家,不必为文学创作者,竹垞所言固非平情通识之论也。
3、是年钱、程之关系。
先生视为可笑,足见程氏之卑微也:松圆与牧斋两人平生论诗之旨极相契合一点,茲姑不论,唯就崇祯十三四年冬春之间两人之交谊言之,则殊觉可笑可怜。松圆本欲徇例往牧斋家度岁,忽遇见河东君在虞山,遂狼狈归里。牧斋又约其于西湖赏梅,松圆因恐河东君亦随往,故意负约不至杭州。俟牧斋独游新安,访孟阳于长翰山居,孟阳又复避去,盖未知河东君是否同来之故。及牧斋留题于山居别去之后,松圆返家,始悉河东君未随来游,于是追及牧斋于桐江,留此最后之一别。噫!年逾七十垂死之老翁跋涉奔驰,藏头露尾,有如幼稚之儿童为捉迷藏之戏者,岂不可笑可怜哉?牧斋固深知孟阳之苦趣,于孟阳卒后,其诗文中涉及孟阳者则往往追惜于桐江之死别,情感溢于言表。由今观之,牧斋内心之痛苦抑又可推见矣。
这种躲避,正是松圆哀伤所在。人格独立,更多的是经济上的独立,宁不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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