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与莫言笔下农业合作化叙事比较:理想英雄与个私苦恨 | 宏鸣

浩然《艳阳天》塑造的“高大全”式英雄人物萧长春并非“假大空”,而是“真善美”。那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英雄辈出的时代,陈永贵、王进喜、焦裕䘵、雷锋、志愿军战士……萧长春就是那时代英雄人物的化身或文学典型,曾激励无数有志青年为建设社会主义祖国而努力奋斗,也因此,才有了今天国家的强盛,这是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精神的传承与弘扬。很长一段时间,浩然被抹黑,英雄受到玷污,必须正本清源。而莫言小说的所谓“英雄人物”或理想人物,则是其相反,如若这些人物成为社会的主体,民族振兴无望。在他的笔下,新中国成立后的艰苦奋斗几十年,看不到社会的发展进步与人民当家作主的欢乐,因而西方将诺贝尔文学奖发给他作为奖赏。这种扭曲的历史观,必须得到纠正与批判。本文以理性之笔,客观叙事,相信读者自能做出自己的是非曲直判断。
《艳阳天》与《生死疲劳》,书名上见出截然相反的精神风貌。
浩然与莫言,国家叙事上的巨人与侏儒。
重新认识真正的人民作家之浩然,重新认识前三十年之进步伟业与时代辉煌,还历史以公正!
——题记
农业合作化运动作为 20 世纪中国农村社会变革的重要历史现场,在不同时代的文学书写中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浩然的《艳阳天》(1964)与莫言的《生死疲劳》(2006)分别以现实主义与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构建了关于这一历史事件的两种叙事范式。前者是社会主义文学话语体系下的集体颂歌,后者则是市场化转型期的民间寓言,二者的差异不仅体现了文学观念的嬗变,更折射出时代精神的深层裂变。
一、历史定位的分野:意识形态建构与民间记忆解构
浩然的创作深深植根于1950-1960 年代的政治语境,其《艳阳天》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叙事逻辑,将农业合作化定义为“社会主义道路对资本主义道路的胜利”。小说中,农业社社长萧长春代表党的领导意志,与“富裕中农”马之悦、“反革命分子”马小辫的斗争构成情节主线,集体劳动场景被升华为政治仪式——麦收时“银镰挥舞如红色海洋”的描写,实质是对“一大二公”体制的诗意化确认。这种叙事服从于“文学为政治服务”的要求,将历史事件简化为二元对立的阶级图谱,目的在于巩固新生政权的合法性基础。
莫言的《生死疲劳》则站在改革开放后的历史维度,以“蓝脸单干户”的传奇经历解构官方叙事。小说通过西门闹(西门金龙)、蓝脸等人物的轮回转世,将农业合作化置于更长的历史链条中审视:从互助组到人民公社,再到包产到户,历史被还原为充满荒诞性的权力游戏。蓝脸拒绝加入合作社的“顽固”形象,成为对集体化运动中个体意志被压抑的隐喻。莫言的叙事颠覆了线性进步史观,以民间视角揭示历史进程中的暴力与荒诞——当西门闹变成驴、牛、猪等牲畜,亲眼目睹自己的土地被充公、财产被均分,合作化运动的神圣光环被消解为一场“生死疲劳”的轮回悲剧。
二、叙事伦理的对峙:集体主义神话与个体苦难诗学
浩然的人物塑造遵循“典型化”原则,强调“高大全”的英雄叙事。萧长春不仅是生产能手,更是道德完人:面对儿子牺牲的噩耗,他“擦干眼泪继续带领社员抢收”;面对马之悦的挑拨,他“始终以大局为重”。这种将个人情感纳入集体意志的书写,本质是对“个人主义”的规训。小说中的群众被抽象为“人民”的符号,他们的觉醒依赖于“带头人”的引领,个体意识在集体狂欢中消隐。
莫言则反其道而行之,聚焦被主流叙事遗忘的“他者”。蓝脸作为唯一的单干户,在集体化浪潮中成为“钉子户”,他的木犁与合作社的拖拉机形成象征性对抗;西门闹的轮回视角更赋予叙事以荒诞的批判性——当他作为牛被合作社社员鞭打时,“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表象下是底层牲畜(隐喻农民)的苦难。莫言刻意放大历史进程中的个体创伤:合作化中的“一平二调”、公共食堂的饥饿记忆、政治运动中的暴力批斗,都通过西门家族的命运得以呈现。这种“个体苦难诗学”打破了集体叙事的统一性,让历史回归到具体的、充满痛感的生命体验。
三、历史理性的不同投射:理想主义激情与荒诞现实逻辑
《艳阳天》的语言充满革命浪漫主义色彩,对集体劳动的描写常带有史诗般的激情:“整个蛤蟆滩都在沸腾,金黄的麦浪和鲜红的旗帜一起翻滚,社员们的歌声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这种语言风格服务于“社会主义新人”的塑造,将物质生产转化为精神信仰的载体。小说的情节逻辑是“斗争—胜利”的闭环,所有矛盾最终通过阶级斗争得以解决,体现了对历史进程的乐观主义预期。
《生死疲劳》则以魔幻现实主义手法重构历史,将荒诞性注入现实逻辑。西门闹的轮回转世本身就是对历史理性的解构:当他作为猪参与“大炼钢铁”,用猪嘴拱倒土高炉;作为狗见证“文革”批斗,咬断造反派的裤腿,历史的庄严性被消解为黑色幽默。莫言的叙事充满反讽:合作社的“优越性”在蓝脸的单干田面前不堪一击——当集体土地亩产百斤时,蓝脸的自留地却收成翻倍,这种细节构成对集体化经济效率的隐性质疑。更深刻的是,小说揭示了历史话语的建构性:西门金龙从“红卫兵司令”到“企业家”的身份转变,暗示权力话语随时代更迭的荒诞性,而蓝脸始终不变的单干行为,成为对历史变奏的静默抵抗。
四、文学史坐标中的意义重估
浩然与莫言的差异,本质是两种文学范式的碰撞:前者是“国家叙事”的产物,后者是“个人叙事”的结晶。《艳阳天》的价值在于记录了一个时代的集体理想,其对集体主义精神的书写成为理解 20 世纪中国革命伦理的重要样本;而《生死疲劳》的意义在于突破了单一历史阐释的桎梏,以民间视角重构被宏大叙事遮蔽的细节,让历史变得血肉丰满。这种差异也反映了中国社会从“集体主义”到“个体觉醒”的转型轨迹。浩然笔下的农民是“被动员的主体”,莫言笔下的农民则是“觉醒的个体”;前者的叙事追求“历史本质的真实”,后者则致力于“个人体验的真实”。当我们将二者并置,会发现农业合作化运动在文学中的呈现,既是意识形态的投射镜,也是人性的试金石——它既见证了一代人改天换地的豪情,也暴露了制度设计中对个体权利的忽视。
站在当下的历史节点,浩然与莫言的创作共同构成了对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复调叙事”。前者让我们理解历史进程中的理想主义动力,后者则警示我们注意历史狂欢中的个体代价。或许,真正的历史理性,正是在这种不同声部的对话中得以显现——它既承认集体行动的历史必然性,也尊重个体记忆的正当性;既不沉溺于过去的激情,也不陷入绝对的虚无。当文学不再充当单一意识形态的传声筒,而是成为多元历史记忆的容器,它才能真正抵达历史的深处,完成对时代的精神超越。
浩然与莫言,国家叙事上的巨人与侏儒。
重新认识真正的人民作家之浩然,重新认识前三十年之伟业与辉煌,还历史以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