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情书
今天整理旧文件,找到了一些旧时的情书。年少的感情是真挚的,但我似乎更像在以“失恋”为题进行主题创作。后续会慢慢发更多上来存档。
方,
总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提笔却愈加理屈而词穷,搜肠刮肚一番,竟是山穷水尽的境地,生气了掩卷搁笔了的时候那些话又争先恐后涌出来,挤得我头疼欲裂,必得告诉你才得以罢休。每每只此时才明白小易为何可在短短一周写六、七封信给二婷——这满纸荒唐话若当面说,谁知该有几多顾忌!跟你一块儿时我总小心翼翼,生怕说的话你不爱听,轻易扔过来一句“我不感兴趣”,把我满满一腔热情浇得冷透湿透。你有时怨我跟你在一起时只说些无趣话,可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让你高兴——我又不能说,“我要离开你,永远消失掉。“ 但写信却是最好的,我把肺腑掏出来倾在纸上,句句真切,你若嫌字多,嫌事琐,可跳过,可无视,又不必有”非得回信“的枷锁,岂不快哉?
……
这几天总在试图让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轨。我是指,上课,吃饭,自习,阅读。你的生活大概也差不离吧?这种规律、稳定的生活让人安定。阅读《黄帝内经》的时候看到古人说要规律作息,节制欲望,不妄作,会忧心,怕自己”半百而衰”。但世界大,生命长,有太多新奇的事物、高深的知识等我去摸索,我又怎舍得离去,况且…… 况且我还没有等到你爱我。
方,我常常想,我该怎样才能让你爱上我呢。我试过所有的办法,做过所有努力,”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甘心,我放不下你呀。我多渴望再跟你去教二自习,去海淀黄庄那家麦当劳吃宵夜,坐在留食里跟你玩石头大战,睡前等你的短信,在静园跟你散步。人说“当时只道是寻常,”我记得你爱的那本《重新认识你自己》里写过,不快乐往往来自于“对重复快感的追求”,这一句又与昆德拉“因为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看,我引了那么多文,因为这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欲望,每一个人都会有的痛苦,于是就有人会描写,有人试图教会我们去克服。
而我只希望你爱我,希望与你有一段稳定长久的感情,不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得以与你并肩走过一段富有情致的人生。但这竟亦是奢望。
方,大概是从15岁开始,我便觉得生命中最珍贵的是青春。总听父亲感叹,10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为此感到恐慌,生怕走到20岁这个尴尬路口,在一眨眼自己就30岁了。于是我对自己的青春赋予了过多期待,发誓必要使之充实而富有情致。放假回家翻旧时日记,一切停留在那一句“但愿你的路途漫长”上。于是我考上人大,遇见有意思的人,下定决心去转专业学喜爱的东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耗尽勇气。但遇见你以后,我愿意放弃一切,只愿跟你在一起。我给了你能给的一切,又一一被拒绝、还回来,所剩的,只有青春了。若我说我想把它给你……唉,定是弃如敝屣吧。
我始终记得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写,白流苏几经辗转到了香港见到了范柳原,那天流苏穿绿色长雨衣,范柳原见到她,说,“药罐子。“ 白流苏一惊:他是嫌我衣服丑么?可范柳原凑近她说,你是医我的药。经过昨晚后你不会再来医我了吧?不会再可怜我,可怜我这个医不好的人。每每你说要离开,我整个人都似被抽空了,没有了依托——是依托而非依靠:当你站不稳,靠在树上时,树是你的依靠,但那是可有可无的;而你是我的大地,是我赖以生存的依托,没了你,我就像飘在空中随风来回一般手足无措,没有一个坚实、踏实的存在感。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我转专业了,连看都看不到你。
分开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你说分开,就分开了;但分开原来又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我必得去承担其后的沉痛、婉转、空寂。周围分明有那么多朋友,但我在笼子里,他们在笼子外,我仍是孤身一人,更有无数回忆扑面而来不肯放过我,想起一个就像一个耳光,提醒我乐景不再,永远都不在。
最后用黄碧云的话结尾吧,算是对我自己的承诺,也好叫你放心:从此我会学得愚钝些,懂得无爱之慧。
二零一二年十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