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统一》 第31章 不去！
一、亲生的
“这些就是你们的妈妈出事时的具体细节。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们，现在九闽高中毕业了，佳玉也要上高二，你们都长大啦。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李光海坐在当年发生事故的山坡上对着两个孩子说。
“可后来呢，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李九闽问。
李光海轻轻摸一下儿子的头说：“当然是亲生的，你们两个都是我亲生的。”
白佳玉直直地望着李光海问道：“我也想知道，后来呢？”
“我下到谷底时，你妈已经没了呼吸。姓曾的被我打了以后要去医院看伤，经过咱们家那辆摩托车时觉得不对劲。他发现了谷底的我们，就让司机找来了乡里的医生和民警。因为雅兰的内脏严重受伤，所以医生直接宣布了结果。
“后来我想了想，当时的台商对于大陆人来说基本都是有钱人。他们在大陆做生意，很多人都是离开家乡一个人在外。钱赚得越多，面对的诱惑就越多，人就越容易放纵自己，所以当时台商在大陆包二奶的情况很普遍。”
“所以呢，我到底是姓李还是姓曾？”
李光海望着白佳玉的眼睛说：“当然是姓李啦，哈哈哈。”
白佳玉仍然不依不饶：“爸，我不是小孩子，我想要的是可以信服的证据。”
李光海仰头思考，呼着气翻出手机日历，红着脸说：“我请教过你妍妍阿姨，她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看啊，你是1996年8月17日出生的。女性在怀孕之后，从那个，从，从末次经期开始计算，280天之后就是预产期。按照280天的怀孕总天数倒推，先减去1996年的230天，再减去1995年12月那31天，剩余19天。再往后倒推19天，那么11月11日是她的末次那个。如果月事周期为28天，1号来事的女性，规律的话，会在15号排卵，中间相差14天。所以从11月11号后推14天，排卵日就是11月25号。而排卵日的前5天加后4天，这10天为排卵期，易受孕。我记得那天是11月26日，和那个刚好重合。”
说完这些，面红耳赤的李光海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衣衫。
“咦——这都什么玩意儿。爸，你这一推理，都把我给推晕了。”李九闽扭头对着白佳玉说，“你听懂了？”
白佳玉正望着手机心算，根本不理会李九闽。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说：“基本符合事实。”
李光海起身拉开车门：“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成大姑娘，那不是亏大了？哈哈哈。咱们上车吧。”
“好好，赶紧走，别耽误我正事。”李九闽抢先坐进车后座，对着白佳玉的耳朵小声说，“你真听懂啦？”
白佳玉系着安全带说：“他在胡扯。”
李九闽在座椅上往下躺，又往上躺，之后翘着二郎腿抖起来：“我就说，明明亲子鉴定可以解决的事。”
“早做过了。”
令白佳玉不解的正是亲子鉴定。她初一时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亲子鉴定中心匿名做过个人亲子鉴定，报告显示她和李光海的亲子关系概率达99.99%。可他为什么要胡扯呢？
“你俩嘀咕什么呢？”李光海看两人都已经坐好，于是拧动了车钥匙。
李九闽漫不经心地问：“爸，你觉得我大学选什么专业？”
“嗯……我们是制造业大国，随着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资源承载能力到达极限，科技创新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国家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我们只有不断进行科技创新，才能持续驱动发展引擎，才能稳步迈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才能将统一的天平不断向和平的方向倾斜，所以我建议你看看科技创新类的专业。”
李九闽不耐烦地换条腿继续抖：“爸，人家选专业都是看哪个有前途，哪个赚钱多，再看看你，选个专业都离不开工作。”
李光海右打方向盘走上县道：“哈哈哈，职业病犯了。不过话说回来，科技创新类的专业应该都很有前途嘞。真羡慕你们这代人，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专业，又可以找专业对口的工作。”
“我选飞行器动力工程？高考就考这点分，人家要我才怪。”
白佳玉偷偷在李九闽耳边说：“你不是要去台湾吗？我决定跟你去。”
李九闽瞬间兴奋起来：“好啊好啊，一起去台湾！”
白佳玉斜眼瞪着李九闽。李九闽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连忙笑嘻嘻地搂她，却被一把推开。
“你们两个要去台湾啊？两个小孩，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台湾可是有很多黑道组织、电信诈骗团伙和极端台独分子嘞。”
李九闽垂下头：“唉！就知道你不同意。”
“九闽，你是不是让美琳报了咱们这边的大学啊？”
“就她那个成绩，在台湾又上不了好学校，来咱们这说不定可以蹭个一本。”李九闽扯一下白佳玉的衣角。
白佳玉往一边缩：“就你这点分数，也就报个好一点的二本吧？”
李九闽坐直身子：“二本怎么啦？不就差一本线几分吗？我好歹也是班里前十。”
白佳玉狠捏李九闽的耳朵：“第十就第十，还前十，不老实。”
李光海问：“那她是什么打算啊？”
李九闽开始揪白佳玉的短发：“她还在犹豫。”
“那你要不要把她请过来？”
白佳玉大喜：“好啊好啊！”
“老爸问我，你兴奋什么？”李九闽不解地问，“怎么请？”
李光海回答：“去台湾请啊。”
“好啊好啊！谢谢爸，你是我男神！”
“我带你们去台湾看看。咱们和你们太爷还有爷爷奶奶一起去，好不好？”李光海在一座3层楼的院子前拉起手刹。
这几年，周围的邻居基本都盖上了5层排楼，这让白家的院式小洋楼显得别具一格。白雅兰去世后，白文礼与曾小荷失去依靠，李光海就和儿子搬进了院里。
“你这是带我们吗？”李九闽打开车门。
白佳玉拿出钥匙打开院子大门：“哎呀，姥姥，你怎么又在院子里拉屎！快去厕所！”
“刚才家里没人，嘿嘿嘿。”曾小荷提起裤子笑嘻嘻地跑进屋里。
二、愿不愿意
“光海回来了？”白文礼从厨房走了出来。
“爸，家里有我，你要想卖肠粉就去吧。”李光海拿起铁锹。
“姥爷，中午吃什么？”李九闽揭开自行车上的泡沫箱子，拿出一盒胡萝卜瘦肉肠。
“我去集市，让你爸做饭吧。”白文礼推车往院外走。
白佳玉拿着本书从书房走了出来。
“你干嘛？”
“去爷爷家啊。”
“你在咱家书房看不就完了？”
“我一来看书，二来去爷爷奶奶家蹭饭，三来告诉他们去台湾的事，这个叫一举三得懂吗？”白佳玉开心地朝李九闽吐舌头。
“也好，那你们俩就去问下爷爷奶奶，看他们愿不愿意到台湾走走。”李光海将铁锹放回。
“那肯定愿意，他们退休后又没什么事做。”李九闽跑到白佳玉前面往门口走。
“先告诉你们太爷，不是首先经过他那吗？”李光海说。
“好的，李主任！”白佳玉说完跑到了李九闽前面。
李光海哭笑不得。
“咱老太爷有80岁了吧？”白佳玉问。
李九闽吃着肠粉回应：“1928年出生的，你说呢？”
看土楼里的小门紧锁，两个人继续往爷爷家走。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正停在李国伟家的院子里。
“太爷在这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李九闽拿起一根香蕉就吃。
张敏从厨房走了出来：“哟，老李，九闽和佳玉来啦，你快去再买两个小菜。”
“佳玉，九闽，来这边。”李继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白佳玉跑进客厅：“太爷，你想不想去台北看那个红菜头太奶奶呀？”
李继东拿着水杯和手上的药问：“你说的是台湾吧？那当然想。她都十几年没回来看看喽，呵呵。”
李九闽拿起桌上的橘子剥起来：“爸说趁着暑假带我和佳玉去台湾，问你和爷爷奶奶去不去。”
李继东身体向前倾：“去啊，肯定去。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先办完证件。”李九闽回应道。
“你奶奶最近都不用去中左帮你小叔带孩子，光明一家又出去旅游，我们俩都没什么事，能去，呵呵。”李国伟拿着钱包往外走。
“第一步完成！哥，给爸打电话，就说他们同意。”白佳玉往爷爷家书房走去。
三、两证一签
中午饭后，李九闽走进爷爷家的书房，看到书桌上的电脑已经启动完毕。
白佳玉挪动鼠标说：“两证一签，指的是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中华民国台湾地区入出境许可证和赴台旅游签注。”
“中华民国台湾地区？我呸！明明是咱的一个省。”李九闽说。
“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但两岸还没统一。”白佳玉边说边在搜索界面打出“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几个字。
李九闽说道：“大通证我早搜索过啦。去台湾有团队游与个人游两种，我们市不在个人游城市名单。我们可以先申请大通证，接着找旅行社报名并让他们办理团队游签注和入台证。”
“那咱们今天可以先办大通证，然后再让爸找旅行社办理后面两项。要到公安局出入境服务大厅填申请表，还要两张大一寸彩色照片，再加上身份证与户口簿原件和复印件。”
“没说要户口簿原件和复印件。”
“那是你。我未满16周岁，根本没身份证。”
李九闽眯着眼坏笑，结果被明白过来的白佳玉用拳头打到了肚子。
“不就是带上户口簿和姥爷的身份证嘛，切。”
李九闽揉着肚子说：“是姥爷要陪同。”
白佳玉起身：“陪同就陪同。咱俩兵分两路。你去告诉爷爷奶奶还有太爷，让他们带上身份证到公安局出入境服务大厅汇合，那里肯定有照相的。我回家拿证件。出发！”
白佳玉骑着自行车回到家中，翻出了户口簿和白文礼的身份证。
“佳玉，你干嘛呢？”李光海问。
“去办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啊。”
“现在？”李光海看了看表。
“我和九闽都查好了。办完大通证之后你再帮我们办L签注和入台证。马上两点，快走啦、快走啦，我刚刚告诉九闽带着爷爷奶奶和太爷去出入境服务大厅汇合了。”白佳玉跳着说。
李光海不想扫女儿的兴，点头说道：“也行。我以前赴台交流时办了大通证，明天去单位做个申请就好，今天办你们的。”
白佳玉看一眼李光海，然后低头推开院子大门：“要找到姥爷，他当我的监护人。他的身份证还有户口簿我都找好了。”
李光海递给女儿一张湿纸巾：“好，擦一下你脸上的汗。”
李光海拨通白文礼的电话后说：“爸，我们要去公安局出入境服务大厅办证。你是佳玉的监护人，她的证件办理需要你到现场作证明。”
“哦，好。这是办什么证啊？”
贴在李光海手机边的白佳玉大声说：“去台湾的通行证，嘻嘻。”
“那她去台湾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我陪着啊？我还要照顾小荷咧。”
李光海说：“您可以一起去，也可以签订同意书。”
“那行，我这就去公安局。”
白佳玉兴奋地喊：“是公安局出入境服务大厅！姥爷，您过马路要注意安全！”
四、出生证明
一周的焦急等待后，白佳玉坐在爷爷奶奶家的书房里，在电脑浏览器上输入了“入台证”3个字：“2寸白底证件照，身份证正反面复印件，未成年人提供户口簿。我们还要提供学生证啊？你可以提供毕业证。”
李九闽说道：“未成年人提供直系尊亲属同意书及亲属关系证明。同户的提供全户户口簿，没同户或无法判别亲属关系的可提供出生证明或公安局出具的证明文件。”
“我出生证上有咱爸的名字，那这样还更方便呢！”白佳玉弹簧一般跳起来。
“咱爸已经叫姥爷来了，喂！”
“办大通证姥爷都不情愿。我这就去找，就在妈房间！”白佳玉兴冲冲地跑出书房，正撞见院子里的李光海。
往客厅走的李光海说：“佳玉，你来，那个入台证……”
“我这就去拿证明材料！”
白佳玉喘着气回到家里，从抽屉中拿出自己的学生证，接着进到存放白雅兰遗物的房间，翻出柜子里的出生医学证明，拿着证件跑下楼，骑上电动车飞一样冲到爷爷家。
看到院子里的李继东，白佳玉兴奋地喊：“老太爷！咱们的大通证办下来啦，还有L签注，现在就差入台许可证啦！”
“是吗？那可太好啦。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台湾嘞。”李继东乐呵呵地说。
白佳玉挽住老人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容甜美地回应道：“我也是！”
听到白佳玉的声音，李九闽从书房跑进客厅：“姥爷，你也来啦？我就说我妹多此一举。爸，咱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啦？我们暑假时间很宝贵的。”
李国伟翻着一本战争类的书说：“今天一家人蛮齐整，呵呵。”
白文礼倒出两杯茶说：“去咱们台湾省的证件这么难办啊？”
看到李继东和白佳玉走了进来，李光海换个坐姿，轻咳一声说：“那我来讲一下。入台需要两证一签。一个是咱们刚办好的通行证，可以看作是去到台湾以后的身份证。一个是签注，等于是去台湾的目的和期限。有了这两项，还需要台湾那边给咱们一个许可，就是入台证。签注和入台证可以找旅行社办。”
“啊！”白佳玉大叫。
李继东笑着拍拍她的手臂：“怎么啦？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呵呵呵。”
脸色铁青的白佳玉合上出生证说：“我不去了。”
“肯定要去啊，本来就是我们俩提的。”李九闽弯腰拿过那张出生医学证明。
“不去。”
李光海揉一下手掌说：“怎么啦？”
白佳玉愤怒地咆哮：“我出生证明上没有爸！我户口本上也没有爸！我姓白！”
白文礼想说什么又停住。
李光海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说：“九闽，拿过来我看一下。”
李九闽打开出生证明，递到李光海面前。出生证明的父亲一栏是一条斜杠。
李九闽犹豫了一下，低头走到妹妹面前，轻轻搂住她：“那，佳玉不去，我也不去了。”
李光海合上那本出生证明，望着女儿说：“对不起啊，佳玉。”
“对不起？都16年了，你现在说对不起？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为什么不肯把我迁到你户口本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国家不允许生二胎，我迁了户口你就要被辞退！说白了，你就是为了当官！你就是自私！”白佳玉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越说越委屈，越哭越伤心。
一阵锥心之痛袭遍李光海全身，他说道：“你是雅兰一直想要的孩子，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我明天就去法院。”
李光海扶着椅子站起。他想坐到女儿旁边，然而白佳玉哭着跑向书房，锁上了门。
“爸。”李国伟正想对李继东说什么，被他摆手拦下。
李继东低头望着茶几轻声说：“要不今年就算啦，我最近总是腰疼，也不好出远门。”
张敏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唉，这叫什么事啊，怎么也该……”
“别说啦。”李国伟将几个茶杯摞起来递给张敏。
李光海敲着书房的门喊：“佳玉，佳玉。”
李九闽趴在窗户上说：“白佳玉，不就是一张出生证明吗？让咱爸补上他的名字不就完了。”
一家人不断劝说，白佳玉始终没开门。
中午饭后，李光海再次走到书房外：“佳玉，我这边还要去县台办做些工作，中午饭你还是要吃啊。你说迁户口，那咱就迁户口，好不好？”
李国伟来到儿子身边：“光海，有工作就先去吧。等佳玉开门，我跟她谈。”
李光海默默离开。
李国伟搬张椅子坐到了书房门口：“佳玉，你看爷爷家的书房，是不是有很多书呀？你再看看书房里都是些什么书？都是你太爷，我，还有你爸买的，基本是关于台湾问题的书。你也知道，咱们家有台湾亲戚，你爸又站在和平统一的第一线，包括咱们这次要去台湾，为什么那么费事儿？本质上都跟这个问题有关。”
没有回应。
李国伟将芋头饭、小炒牛肉、酸辣土豆丝等饭菜和鸡汤端到书房门口的桌子上，特意打开放鸡汤的盖子，让香味随风飘散。
“佳玉，我把吃的给你放门口啦。那个出生证明啊，我估计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你爸妈已经离了婚，所以你妈没在上面填父亲名。不是你爸不愿意把你的户口迁回来。你也知道，国家抓得严，只允许公务员生一个。如果把你迁回来，你仔细想一想，你爸一生的事业不就泡汤啦？这个男人哦，没了爱人，那命就少了一半，再没了事业，那活着不就没什么盼头了嘛。当然，你爸还有你们两个，可你们终究是要成家的呀。对于你爸来讲，官不官的无所谓，可咱们这样的家庭是最应该为两岸和平统一尽一份力的呀。”
门开了。白佳玉看到李国伟和坐在台阶上的李九闽。
“爷爷，你别说啦，反正我不去了。”白佳玉将鸡汤端了起来，“你坐这多久了？”
“一直都在啊。”李九闽回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