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舞城王太郎-短篇七芒星 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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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
1
这世界上确实有糟糕透顶的人。说的就是你。
还有些人总是执着于无聊的事情,给别人添麻烦。说的还是你。
无论碰触什么,无论和谁打交道,都会带来腐败和不幸的人。没错,说的正是你。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喂,神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把像你这样的垃圾放到这个世界上?你从头到脚,从任何角度看,都完全不具备任何积极、正面、向上、善良或美好的特质。你究竟是凭借什么因果关系来到这里,还不断地把周围的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从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开始,父母就不喜欢你。我从你出生开始就看着你,一开始我还觉得你挺可怜的。一个偶然诞生的灵魂,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嫌弃、被疏远,甚至被憎恨,这实在太过分了。我甚至同情你,希望你在恶劣的环境中能够健康成长,摆脱那些肮脏的羁绊,走向一个正常的世界。
然而,当你从母亲的子宫里“扑通”一声出来后,你比愚蠢的母亲和短视的父亲还要恶劣。傻子和笨蛋也许在客观上会给人添麻烦,但从结果上看,他们也许只是无心之失。但你却完全不同,你明确地、故意地伤害别人,逼迫他人,甚至从周围传来的哭声、怒吼声和呻吟声中获得快感。更糟糕的是,你还在假装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听着,我,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真正了解你,理解你。
其他人都认为婴儿的哭闹是无法控制的,更何况是婴儿自己。但我却很清楚,你在母亲最痛苦的时候故意哭闹,明明知道没有奶水,却还要哭着要,甚至假装讨厌奶粉。你就是喜欢母亲的焦躁声,即使被母亲打,你也会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暗自窃喜。
这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当母亲被父亲殴打时,本该惊慌失措的你却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可以随心所欲地展现表情,你大概会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吧。
即使父亲的暴力转向你,你也是一边哭一边笑着面对。
“哦呵呵,这就是痛苦吗?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让我看看生命的极限。”我仿佛听到了你内心的独白,不禁浑身发抖。我简直不敢相信。如果能因为惊吓而尿裤子的话,我大概会尿得一塌糊涂吧。你根本没有那种想要活下去的基本动力。正是因为渴望长久地活下去,人们才会产生“变得更好”或“正经起来”的想法,但你却没有这样的基础,只是不断地伤害自己。
最终,由于外人的介入,你被父亲带走,最终也被母亲抛弃,但这不仅仅是父母的不成熟。坦白说,你那种主动寻求痛苦的异常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本原因。无论是殴打你的父亲还是母亲,其实都在害怕你。那两个人在打完你之后,在黑暗的房间里互相拥抱,并不是在享受家暴夫妻常见的蜜月期,而是因为他们从心底害怕你,只能靠彼此的体温来取暖。到最后,我完全站在了那对夫妻那边。即使他们看不到我看到的你,但他们也感受到了你的存在。但遗憾的是,他们智力有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本该杀了你,把你冲进马桶,把你忘掉,事情就结束了。这正是你想要的。虽然从社会法律和伦理道德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可取的,但从更高维度的灵魂存在来看,这是一种伟大的正义。
而且,考虑到你这个黑洞会继续把其他人一个个拉下水,也许在家庭层面就解决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是有人能把咔擦折断你细脖子的简洁性与你引发的问题的复杂性做个比较就好了。真是的。
总之,你毫无顾忌地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制造困惑,在最卑劣的时机钻进别人的怀抱,把对方伤得更深。看着你把母亲的亲戚一个个搞得焦头烂额,我甚至都感到无聊了,因为模式太相似了。大家都从“这孩子真可怜”开始,努力去帮助你,但你却趁机钻了进去。先是哭着剥夺对方的睡眠时间,然后通过不吃东西来增加对方的焦虑感。你对那些对方觉得麻烦的东西表现出执着,尽管你自己也毫无兴趣,然后把它们弄坏。在对方对你忍无可忍的时候,你稍微逗逗对方,让他们自认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我一边看着这些,一边感到厌烦。如此明显、赤裸裸的手段,那些看似正经的大人却一个个上当。不,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正经,才会这样。他们不明白,这种努力只有在对方也正经的时候才会奏效。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正经。他们把婴儿视为前提,用一种理想化的方式去看待,这才是问题所在。坏婴儿是存在的,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把母亲那边的亲戚搞得一团糟,导致三对夫妻离婚,七个人被送进医院,之后你被送进了福利机构“保护”起来。我本以为,那些见多识广的专业人士或许能看出你的恶意,甚至开始期待他们会如何处理你,但这种期待很快就破灭了。面对你那些试探性的行为,工作人员只是选择远离,而不是真正解决问题。我无声地呐喊:“喂!咔擦一声!折断它!” 怎么都好。他们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放任不管。不是尽量忽视,而是应该把你扔出去饿死。不要只是假装看不见,而是要从窗口扔出去……狠狠地砸下去,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一切!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你开始欺负、折磨、逼疯那些比你更正常的孩子。为了让那些不想被你伤害的人模仿你或成为你的手下,你把那个空间充满了痛苦、尖叫、猜疑、“为什么我不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引导呢?”的自责、“总有一天会结束的”的轻易的自我安慰和“永远不会结束”的深深的绝望。我叹了口气。与其说我在正常地呼吸,不如说我在用叹息呼吸,我想。所~以~说~,只要不解决你这个万恶之源,任何希望都无法实现!咔擦!咔擦!折断它!折断它!
然而,我的叹息和愿望无人能听见,你的脖子越来越粗,骨头也越来越难折断。我曾漫不经心地希望你在幼儿园的操场上摔倒,不小心死去,但这也没有发生。你出奇地运动能力强。
而你,甚至在注意到小鸡鸡之前,就先发现了女孩的缝隙。那是一个决定性地撼动人心的洞穴的存在。
我实在无法再认真地看着这一切。
你首先欺负年幼的孩子,让他们受重伤。然后你获取一些不必要的知识:“女孩的这个地方是非常重要的”等等。那些温柔的人怀着“必须好好教教她”的奇怪执念,对你来说既是毒药,也是甜蜜的蜜糖。没有人意识到,教导你不该做什么这件事本身,就是在驱使你不断前行。于是,你开始对成年人下手。你在福利机构里推倒女工作人员,脱下她们的内裤,把伞尖插进去,用力刺穿内脏。当然,这成了刑事案件,但没有人能找到惩罚你的办法。所~~~~以~~~~~~说~~~~~~~~~!
在我咬牙切齿的注视下,你受害者的男朋友或未婚夫向你扑来,我以为我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但他们连五岁的孩子都对付不了。
这世上所有的伦理道德,那些原本应该是你的敌人的一切“向善的概念”,在我看来,似乎都在间接地帮助你。
不,它们仍然是你的敌人吗?
因为你的死亡,你所渴望的死亡,始终无法实现。
你失去了一只右眼,右手被压碎,再也写不出像样的字,双脚变形让你跑得更慢,但你依然存在,你依然继续。
地狱在蔓延。
你兴高采烈地继续折磨他人,最近甚至在大笑中承受报复性的暴力。但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你的异常,感到恐惧而逃离,我觉得这样也好。我其实希望有人能好好地对你做些什么,但至少,如果他们能逃走,我就不必再目睹你那永不厌倦的令人疲惫的闹剧。
在小学,你过得非常活跃。教室里没有逃跑的地方,大人也不会阻止你。于是,你尽情地折磨同班同学,把高年级的学生也卷入其中,但我很快意识到:
啊,你在把目标转向大人了?
你仍然欺负孩子,但那只是为了搅动那些容易陷入混乱、陷入绝望的家长们复杂的情绪之网,从整体上欣赏这一切,对吧?
因为你引发的事件,家长会、全体说明会、全校大会接连不断。围绕如何处理你,出现了各种对立。你充分地品味着这一切,吸吮着其中所有你喜欢的汁液。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反正根本解决不了……但我发现,孩子比大人更正常,你受害者的哥哥把你带到附近的山上,把你弄得一团糟。他用大石头砸你的头,你的头喷出大量鲜血。
哦?好啊好啊,我想。
这就对了,不就是这样的吗?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不是吗?这样一切都会结束,不是吗?
哥哥哭了起来,我开始焦虑。
没事的!没事的!别哭啊!难道你不是一直渴望着这样吗?就是这样!你终于可以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结束!我会看着这一切的!快啊!结束了!结束吧!我们双方都坦白地说,已经累了,不是吗?虽然你看起来总是很开心,很满足,但我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了!
砰!
在哭泣的哥哥身边,弟弟捡起沾满鲜血的石头,砸向你的头。
好样的!加油!你也有权利!你也有权利!只有你才有机会!加油!
砰!
但他也开始哭了起来。
喂喂喂!
你带着血迹,微笑着看着那对兄弟,还有弟弟的朋友们。
你的愿望即将实现,却还在被拖延。你大概是在享受这种绝望的等待吧。
但我已经受够了。
谁来啊!别哭了,把这混蛋的头彻底砸碎啊!
你的头骨凹陷,部分大脑暴露并丢失,但你活了下来。
不,你真的活下来了吗?
你的身体还在继续生存,但你消失了。
然后,我在你身体的内部,变成了你。
我保持着我自己的样子,变成了你。
手脚不便,一只眼睛失明,大脑也不完整,我变成了那个麻木和瘫痪的你。
2
我也不清楚,当我只是单纯地看着不是你的你时,我究竟是谁。我甚至没有名字,也不觉得自己有身体或四肢。我更像是一个视角一样的存在。但即便如此,我也有自己的思考、情感、知识和认知。我明明没有看过《第三类接触》或《汉娜姐妹》,却知道它们的故事;我也记得一本我从未读过的小说《平原之歌》里有猫出现,虽然具体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了。
或许我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存在,只能被称作某种集体意识吧。我没有人的形态,却能理解人类的形态,尽管没有大脑,却能像人类一样思考。我大概无法进行复杂的计算或预测未来吧?我不知道。或许我从未尝试过,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我怎么想,现在再找出答案也毫无意义。
总之,我最终变成了你。
起初,我的左半身和右腿都麻痹了。剩下的右臂也麻木不仁,更何况右手本来就毁了,根本用不了。我的右眼没了,面部的痉挛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发作,而且头痛得厉害,就好像那对兄弟砸的石头还留在我的头骨里,时不时地在里面乱动。我的身体从脖子以下几乎毫无知觉,但脑袋却疼得要命,仿佛要死了一样。我原本是没有肉体的,却突然被迫承受了你的所有痛苦,我甚至想过要死。
但窗户很高,也很远。
我甚至想对护士和医生说“让我死吧”,但第一次用到的嘴唇和舌头因为受伤而变得不听使唤,说出来的话变成了“勒哩呢呢唔芙嘞”这样的奇怪音节。
不过,就算能说清楚,大概也没用吧。这个空间里的人都是想帮助我的。
如果我想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能动起来。
于是,我按照医生的建议,等待手术的伤口愈合,然后去参加康复训练。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无论我怎么抱怨,现在我所感受到的痛苦和折磨终究是我的。我无法把这些痛苦原封不动地转移给其他人,而且这些痛苦本就属于这具身体。所以,我只能接受。我最多只能多要点止痛药,只要药物起作用,我就能忍受疼痛。
我参加康复训练,是为了彻底让这具身体死去,为了能独自走到窗边,哪怕只有几步。那里不仅有作业治疗师和物理治疗师,还有医生和护士,他们都为我、为你加油打气,脸上挂着身体康复后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的笑容。而我,只是想着到达开着的窗户,然后立刻把上半身探出去,让重力把我拉下去。警察和学校的老师也来了。一开始,他们对我,或者说对你进行了一番说教,但当然,我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努力参加康复训练,希望尽快结束这些多余的魔法。然而,他们似乎误解了我的行为,开始说些“眼里又有了光芒”“这种努力和以前的样子相比,让人难以想象”“得到大家的鼓励,也是好事吧?”“努力就是最棒的吧?”之类的话。
他们拼命说着这样的话。
不不,我可不是那样的。我是我,不是他。他们似乎在煽动某种期待,但我必须说,我努力是为了去死。这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最初愿望。
你说呢?
你不是也想死吗?
没有回应。
在我接管这具身体之前,你从未回应过我,但以前你确实和我同时存在。
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这又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竟然就这样被孤零零地留下了。
或许你现在就在我身后?
或许你也在看着自己的身体,对自己的分离状态感到惊讶?
或许你在思考是什么在驱动这具身体?
我有时会回头看看,但并没有看到你那飘忽的灵魂或其他什么东西。
你究竟去哪里了?
或许你并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消失了,变成了零?
仔细想想,我也没有那种记忆,我是从某个婴儿的形态中诞生、成长,然后失去身体,最终变成了我。我只是突然出现在你身后,所以我知道人格就是这样诞生的。那么,某个人的灵魂在身体死亡之外突然消失也是有可能的。或许是因为我这个替代的灵魂就在身边,你便趁机把身体交给我,然后迅速消失了。不管怎样,如果你只是消失了,那也挺好。只有我知道你经历的那些艰难的人生。虽然看起来你似乎很享受这一切,但即便如此……
然后,福利机构的人来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他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确实,自从我进入你的身体后,从那次“勒哩呢呢唔芙嘞”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话。反正说出来的也只会是些不正常的词,而且以前我根本无法代替你说话。要是我的话被当作你的话,那可就麻烦了,而且我也无法承担责任。
然后那个年轻男人接着说:
“以前你不是一直在胡说八道吗……怎么了,你这家伙……”
嗯?我在心里想。
的确,你曾经对着他大骂,用极其恶劣的语气对他破口大骂,还嘲笑他、纠缠他那些无聊的事情。而他其实早就对你不理不睬了……难道他现在还想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让人担心说话者嘴巴会不会烂掉的脏话吗?
接着,那个男人抓住了你的、我的、那只被毁了的右手。
“你总是遭受不幸……总是对别人做出残忍的事情,好像自己也想被人杀死一样……你还活着呢……”
哦,他观察得很仔细嘛,我想,这是正确答案,但我感到困惑。
这家伙是谁?为什么抓着你的手?
这种温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真的吗?
他这样触碰我的手,这家伙难道没有中毒吗?难道他的脑子没有被毒害吗?他怎么了?是不是他内心有什么失控了?要不要叫老师过来?哈哈。
哎?
什么?
那个男人哭了起来。
“你这家伙,真是……你真是个激烈的人啊……!”
这是什么情况?!
不,我能理解。他大概是觉得你很可怜吧?我也有同感。但喂,别握着我的手啊。以前的我或许会在你身后默默地想:啊,原来这里有个真正理解你、试图理解你的人。我或许会很高兴吧?不,我肯定会很高兴。但,但这样,当你的手是我的手时,他这样用双手轻轻托起,把额头贴近手背,呜呜地哭起来,拜托,真的别这样!
我感到困惑,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困惑。我只是觉得,拥有身体这件事本身就很麻烦。
活着很难,死也很难。
“医生们都说你变得像另一个人了。”那个男人握着我的手说,“我并不了解以前的你,但从记录来看,你和以前的你不一样了……这是真的吗?难道真的发生了奇迹?”
不,不是的,我的内在已经完全被替换了,但外面的人大概只能看到你改变了。
“医生们说,这次的大伤可能把你的精神疾病都治好了。”
哎?
不,抱歉,但这不对。
男人继续说:
“……但也许,一直寻找机会逃避过去的你……这次差点死掉,是不是成了你成为真正想成为的自己的契机……难道不是吗?”
他带着恳求的表情靠近,但不,这也不对。
然而,他看着我那肯定流露出困惑的左眼,笑了。
“果然……是真的!要是以前的你,肯定只会冷冷地嘲笑我说这种话……!你真的变了!”
哎呀哎呀哎呀……
算了,无所谓吧。
与其说没有任何救赎,不如说能让别人稍微感觉好一点也不错。我确实担心这家伙在我杀了你之后会有多伤心,但他的脑子大概会自己想出一些看似合理的积极理由吧。比如“恢复理智的你”对自己的过去感到后悔而死去,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如果能留下些什么文字,或许暗示一下这样的事情也不错。不过,这大概很难做到。
那个男人离开后,我松了一口气……但也不仅仅是这样。
我似乎也对他有些生气,因为他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那些人对我抱有奇怪的期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往我体内注入了什么。他握着你的右手——那只被未婚夫的铁锤打得稀巴烂的右手。
这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个空洞,从第二天开始,我感觉周围人的期待似乎渗入了我的身体。
以前我可以轻易忽略物理治疗师姐姐在帮我活动僵硬的腿时说的那些积极的话,但现在不行了。
“哦,今天看起来气色比平时好多了呢。”
“真好,感觉身体又有了温度。”
“哎?你做得很好呢……哈哈。你在想‘什么?’对吧。但即使是接受按摩,也有做得好和不好的区别哦?”
姐姐的手感觉比平时更温暖。
护士和医生的话也比以前听起来更柔和。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似乎也开始愿意让自己沉浸在那种轻飘飘、仿佛漂浮在空中的温热微风中。
不,我在想什么呢。
这不是我的身体,也不是我的人生。
这是你的。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背负那个烂透了、给别人添了无数麻烦后消失的最低等渣滓的未来。
然而,当我看到姐姐们因为我的左脚大拇指微微动了一下而感到高兴时,我开始有一种想要回应他们的引导的心情。
杀掉你开始让我觉得像是某种不可饶恕的背叛。
然后我,只是被那种“不经历人生就无法理解”的廉价借口所依赖的狡猾感觉所束缚。
那种正经生活的积极形象,似乎把我那不完整的脑子骗得相信它可以一笔勾销过去的一切。
这是愚蠢的。
闹钟是从过去传来的。
为了完成侄子们的工作,那个用石头试图打死你的兄弟的叔叔来找我了。
3
作为那种模糊不清的集体意识般的存在,我第一次拥有了流淌着血液、靠电信号工作的真正的大脑,并由此开始进行思考,这才明白。
生命是宝贵的。
人们会对像你这样的垃圾中的垃圾、垃圾中的垃圾的垃圾寄予期待,只是因为你是一个生命。
活着本身就是善行,因为为了活下去,人们注定要为周围带来更好的东西。
你不需要发现治疗疑难杂症的药物,也不需要提出那种能广泛传播、实现世界和平的思想或演讲。善可以是一个温柔的微笑,甚至只是一个温暖的问候。它的根本,只是认识到自己很重要。不是对他人的行为,而是原谅自己、鼓励自己、纠正自己。对他人的行为自然会随之而来。
你消失了,大概是因为你的生命无法再忍受你自己。你一直在折磨他人,最终逼迫自己的生命做出了选择,选择了我。
而你的生命,与我的灵魂一起,真正地行善。当然,我做不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的身体里没有一个地方能正常运作。但当我用你的脸微笑时,周围的人会感到高兴;只要我认真地参加康复训练,大家看起来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在给予护士姐姐温暖的情感这一衡量标准上,这难道不几乎等同于发明了一种药物吗?
不管那些无聊的数量换算,我正走向善的道路。
现在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我知道,开发新药这种事情,我的大脑明显不够用,但我还是会用你的身体,以我自己的方式去行善。
带着这样的决心,我接受了你的身体和人生!
正当我嘟囔着这些话的时候,一个大叔走了进来。
我正在午睡,突然意识到窗帘里有人影,抬头一看,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他盯着我,眼中带着怒气,低声说:“别吵。”然后他伸出右手,我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三德菜刀,它还在微微颤抖。
我试图说“你是谁”,但只发出了“芙勒内嘿芙嘿”这样的声音,我忘了自己说话还说不清楚。
他问我:“啊?”但我再试一次也说不清楚,所以我保持沉默。
接着,他提到了那对兄弟的名字,说:“我是他们的父亲的弟弟。我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石头,放在我的床脚边。我能感觉到床垫和被子在我的脚上微微下沉,尽管我的脚是麻木的。
这石头看起来和那块石头不一样,而且现场勘查时用作凶器的石头不是应该被警察收走了吗?还是警察根本不会去捡石头呢?
这是另一块石头。(译注:此处日语中“石”的发音是“いし”,在发音上与“意思(いみ)”相近。)
但意思是一样的。嘿,这有点像是谐音梗,哈哈。
我闭上眼睛。
首先,我心想,我刚刚下定决心要走上正道,这下全白费了。我本想尽可能地恢复这破破烂烂的身体,为别人做到最好,但也许这只是一个幻想。
无论我多么积极地去想,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的事情。
当然,我不是不觉得遗憾。
我是我,和你不一样。
但我终究也是你……而且我确实下定决心要接受我是你这一事实,也就是说,我必须作为你,也作为我,正面地接受这一切。
而且,说什么“我要做好事”,对方也不会理解。你做过的事情太糟糕了,而且像我这样突然冒出来的生命,根本没资格说什么。
啊,该死的,也就是说,我现在要遭受极大的痛苦吗?被石头砸的你看起来很痛苦,但那是因为孩子挥舞的石头力量不足,没能一下子致命,所以才不得不一次次地被狠狠地砸,痛苦才被拉长了。但如果用成人的力量,好好地来一下,也许瞬间就能结束。
我希望是这样,但也许,作为拥有你身体的我,连这个愿望都不配拥有。
嗯,好吧。
我点点头,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大叔。
我向大叔点点头。
然后我用右手拿起控制器,把床的靠背调到最高。
接着我把头尽量向前垂下。
方便他砸。
这样试图减轻痛苦去死是不是有点狡猾?
你的身体是不是应该承受更合适的痛苦?
但无论是你的大脑还是我的感觉,这都是我的感受,我想。而且,自从我在这个医院醒来后,我一直都在经历痛苦,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毕竟被砸头还是第一次,所以还是很害怕。能不能一击致命?最好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的瞬间就结束。
我心想,“来吧”,但“砰”的一声并没有到来。
床脚的床垫也没有凹陷,也没有石头被举起的迹象。
我抬起头来看。
大叔在哭,我不禁心想,喂,振作点啊!那对兄弟是孩子,我还能理解,但你这么一个大叔也这么害怕,太不像话了!
“你……为什么像那样逃避啊!”
大叔怒吼道。
哇,周围的人要发现啦,我焦急地想。
我用右手做了个“嘘”的手势,但好像没传达到,大叔还在继续。
“为什么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啊!”
嗯?
哦,道歉。
确实,虽然我替换了你的位置,但我只考虑了未来的事情,对过去的责任几乎完全没放在心上。老实说,这次的事情里,你是未遂杀人案的受害者,而且也受了相当的伤害,所以我觉得惩罚已经结束了。怎么说呢,因为那对兄弟对你做过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已经一笔勾销了。我本以为,即使因为这次的事情被他们恨而被杀,我也无话可说。但这么想,也意味着在我的想法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抱怨的余地。
但确实,是你把那对兄弟逼到那个地步的,他们也因此被警察抓了起来。你看起来侥幸活了下来,他们的家人和亲戚肯定也很难过。
你已经无法道歉了。
这只能由我来完成。
我的道歉,只是个赝品,能行吗?
但这就是他们所要求的,至少能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吧。
但我的“对不起”,却变成了像“ほれんささみ”这样奇怪的食物名字。(译注:此处指“ごめんなさい”因为无法正确发音变成了“ほれんささみ”)
大叔好像也感受到了这种感觉,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
我摇摇头,再次低下头。
“ほれんささし……”
我再试一次,但只有尾音变了。
没用。
我抬起头,用右手拉过放在一旁的便签纸,然后拿起笔。虽然不能正常握住,但我还是紧紧地抓着。虽然连握笔都没握好。
我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下:
“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
大叔说:“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吗?”
我摇摇头。
我用笔尖指了指脚边的石头,然后又轻轻戳了戳我的头。
“你在搞什么啊……!”
大叔发出困惑的声音。我心想,别害怕啊。但同时,我也意识到,这个笨蛋可能杀不了我。周围开始变得嘈杂起来,还能听到大声呼救的声音。照这个样子,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我要回归正道。
男护士说:
“好了,我来拉开窗帘了!”
就在他拉开窗帘的前一刻,我伸出右手,抓起石头,藏在腰间。
比因为护士接近而惊慌失措的大叔更快。
是康复训练的成果吗?
“你在干什么?你是谁?”
大叔无法正常回答。
我再次把右手放在嘴边。
大叔沉默了。哦,原来他懂了。
我对着围在床边的其他护士露出一个微笑。
但当然,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就轻易放过我,继续说“啊,那没事就好,请继续”。
“总之,请到这边来。探望有规则和程序,我们不能随便让人进入病房。”
护士大哥试图让大叔站起来,我下意识地用你的喉咙阻止他,用歌声。
“啦~~♪”
虽然我无法说出正常的话,只能哼出“啦啦啦~”,但总之我唱了起来。
“啦啦啦啦啊啊啊~~~♪”
所有人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停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唱歌。
仔细想想,我也没见过你唱歌。音乐课上,你只是对口型,等着时间过去。你站在钢琴旁边,闭着嘴,无视音乐老师的大喊大叫,看起来异常坚定。
哈哈。
我想,“唱首歌不就好了吗”,但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才不唱的吧。
“啦啦啦~~啦啦啊啊~~啦啦啊啊啊~~♪”
突然,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无论你的理由有多愚蠢,如果你不想唱歌,那就别唱。我之前一直看着你那样做,感到厌烦,但现在回想起来,你坚持不唱歌,最终成功没唱,这似乎也挺了不起的。
即使被老师大骂,你也没有去做自己讨厌的事,没有勉强自己去做。
“啦啊啊啊啦啦啦啊啊啊~~~♪”
你就是用这种顽固的方式,不断地给别人添麻烦,目标是被人杀死。
你不是被动地等待被石头砸,而是主动地让人用石头砸你,朝着死亡迈进。
我理解了这一点,也支持你。
人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只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保持不变很容易。
一直坚持不变才艰难而痛苦。
但你却像坚决不唱歌一样,用绝对的意志去追求它。
“啦啦啊啊啊~~!♪啦啦啊啊啊啊啊~~~!♪”
算了,无所谓吧。你就是垃圾之王,我承认这一点也无妨。
只有我,真正看到了像你这样的小不点儿,是如何努力坚持、不断挣扎,最终坚持到底的。
我把石头从床底下扔了出去。
床的高度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脚不悬空,也能上吊。高度并不是问题。
关键在于意志。
石头。哈哈。
护士们开始对石头落地的声音做出反应。
“啦啦啦 啦啦啦 啦啦啦啊啊啊~~!♪”
我的歌声也差不多唱到尾声了。
我将身体向侧面倒下。
最终还是没能到达窗边。
但我尽可能地用最高的高度和最大的冲力去尝试。
我微微仰起头,然后猛地、用尽全力把头撞向地板上的石头。
砰!
石头完美地嵌入了那对兄弟挖出的坑里,我成功地杀死了你。
我居然能给予你所追求的东西,这让我有些感动。
这是善行。
不,也许不是。
我一直讨厌你,现在我的心情也稍微舒畅了一些,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应有的样子……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悲伤。
要是你想要的不是死亡就好了。
要是你是个能轻易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普通人就好了。
你到底在哪里?
我躺在地上,头靠在石头上,尽可能地环顾四周,但你不在那里。
我想,当我死去的时候,会不会像我死的时候你在背后一样,我又能从外面看到你的尸体,而你在我背后呢?但死了之后就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他以为自己在那座山上死了,那他应该会满足吧,如果他不知道后续的处理,而我完成了,那这就是我的成就。
这样,至少一切都好起来了。
如果一切都好,那就是善,对吧?
即使不好,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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