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低谷期,终生沐浴在灰色池堂
昨天和老公一起看完《小小的我》,带着释然的泪水洗去了心里的污垢。那些和外婆在一起的片段让我回溯起斗志昂扬的10年代,经济上行,家人年轻,我在与外婆的玩耍和祖玛、QQ秀、人人网偷菜中度过的日子。人被蒙蔽对现实的幻想中,热爱文学只因为它承载着世间的美好,还没有把它当成骂街的工具,救我命的良药。 回国务工以后,我总感觉我的自我变成一个需要维护的东西,因为这个环境确实不那么鼓励每个人去形成自己的自我。这个环境鼓励对比,竞争,却以千年来的儒家礼仪来粉饰太平;它鼓励人人自危,鼓励我们把自己像水资源一样一天内以不同的方式被利用,不鼓励人们做“角落里的花”,拥有一番自在的天地。明明几千年来擅长文科的社会,突然就变成把每个人当做零件、数字的世界。人人都是NPC,只是分强弱罢了,除了极少数人,我们似乎都鲜少被看做真正的人。 从饭局上的作为次序,到工作中每一个将人分为369等的瞬间,无一不是颇具有腐蚀性,且严重缺乏多巴胺的。悲伤的感觉被允许且被表扬,快乐的感觉被贬低,视作不求上进。蹙起眉头就被当做是深沉的,有用之才;大笑漏齿则蠢笨。最好随时低着头,妄自菲薄着,以所有社会地位高于我们的人为尊,不管他们说的话有多可笑。 26岁最低谷的这一年,我感觉自己在被蚕食,我是能够直观感觉到这种被蚕食的灼伤的,里里外外都能感觉到。彼时我刚结束在前单位附近居住,回到自己家中。在两份工作中,我都感觉到了来自社会掌握知识和权力的人对刚入社会的年轻人的轻视,更可怕的是,这种轻视是被包裹在一切最体面的外壳里进行的,比如“知识”,比如“忠诚”,比如“感恩。”这一切都那么冠冕堂皇,漂亮,就像玉虚宫一样去,却会吃人。佯装给你所有自由,打开盒子一看,确是锁链。 而中国人的家庭很多时候就是迷你版的单位,上下级关系,规章制度,又与公家有多少分别?你有没有恍惚过,眼前的老前辈,是你老师,老板还是父亲?其实他们本质上都是一个人,只是裂变出了不同魂魄。龙生九子尚且不同,这几个相同的父权制图腾却是精神上的多胞胎。 当我抱着手机因为被开着门谩骂而躲在厕所哭时,接到的是对我玩手机的举报;当我满怀热情开始工作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各类桎梏,和自己只能当机器人的痛苦觉悟。好处是我对职场永远失去了任何程度的爱,只是为了一口饭干活;坏处 几乎没有,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怎么和解的呢?可能是我去年四月底写的两行歌词,在年末被陆虎唱起的时候:“要珍惜你的脆弱,神善用眼泪种花朵。”这句话做的是与现实社会相反的事情,既鼓励我们的脆弱,并让它开出花朵来。这是我们的文化中多么或缺的一个元素。 你说我是否对这个社会有怨气?当然时至今日还有,但我还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习惯了与怨念,并把怨念归纳进正常的情绪中,并定时主动地让自己忘记它。当怨念因为太过想念我,而涌入我的颅内时,我也暂且欢迎它登堂入室。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麻烦怨念大人散去吧。 也有好事。我的第一本书,诗集《世界,请温柔一些!》得到了光明日报出版社的书号,上半年有望出版。至于这个书名,是我在低谷期前半叶拟定的。时至今日,我不知道是否还相信这本书的书名,但它无疑记录了我16岁到26岁的十年青春。希望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再写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只要这能够实现,其实再活下去也就有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