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狗的奖励机制也适用于人吗？

最近诸事不顺，就写点轻松愉快的事情，也安抚一下自己吧！每次我给狗狗主人上课，讲到训练狗的奖励机制的时候都会说，其实这个机制就是要达到像黑心资本家那样的目的：怎样用最少的工资，达到让员工干最多的活，还要干的最好，还是员工自觉自愿的。所以其实这些奖励机制不仅适用于狗，同样也适用于人类社会。

涨工资原理

首先，对狗以及大部分动物来说（特别简单的单细胞动物之类的我没有研究，就不提了），如果一个行为带来的结果是有利于他的，或者是他想要的，那他就会越来越频繁的做出这个行为；如果一个行为带来的结果是不利的，甚至有害的，或者无害但也没有益处的，那他就会越来越少做出这个行为。比如，一只狗理解了坐下的指令后，如果他听指令坐下后会获得主人的表扬、食物、玩具或者其他好的事物，那他就会越来越愿意坐下。但在这个时候，他坐下的动力依然是不同的。如果他每次坐下都会获得一颗狗粮，但他现在正好想要追猫，你让他坐下，他就会做一个计算：比起一颗狗粮，我现在更想追猫，我可不愿意为了狗粮就放弃追猫的乐趣，那他就会拒绝坐下，而去追猫。这和我们人类的工作报酬也是一样的，如果做一个已知的工作会获得固定的报酬，那如果你觉得这个报酬太低，或者有其他更高报酬的工作可选，你就会放弃这个工作。

那是不是报酬越高，动力就越强呢？理论上似乎是这样，但在现实生活中，即便你给员工涨工资，但总有另一家公司出的钱比你高。对狗来说，就算每次他坐下你都给他一只鸡，但天天吃鸡也会吃腻，而当他在大街上看到一串别人丢下的烧烤，或者前方出现了一只狗，这些新鲜事物都足以让他放弃已知的奖励而拒绝服从指令。所以靠不断涨工资来保住员工的动力，虽然有必要，但并不能完全保证这种动力的持续存在。

固定工资带来的后果

如果狗每次坐下都会固定获得一种奖励，比如同一种食物，或者同一种玩具，那他对于自己会获得的奖励就有预见性了。这样做的好处是，狗知道只要自己相应了指令，就一定会有奖励，因此，他会保持一定的动力来服从指令。但是坏处在于，这时他就可以把自己现在想要的东西和这种固定奖励做一个衡量，如果奖励不能大于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放弃奖励，拒绝服从指令。

当老板给员工发固定工资，没有其他奖金时，一旦工作变得复杂，或者需要加班，或者有别家出了更高的工资，都会让员工失去原本的工作动力。即便是保持原有的工作性质，但日久天长，对工作产生的厌倦，也会让员工觉得这份工资越来越不值。

动态奖励带来的后果

如果不是给予固定奖励，而是根据狗响应指令的难度，做到的速度和精确度来调整奖励物的等级，比如当狗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轻松坐下，就只给他一颗狗粮，如果他在复杂的环境里，抵制了其他人和动物的吸引，选择响应你的指令坐下，那就给他一个鸡腿。或者当狗犹豫半天才坐下时，只给一颗狗粮，但如果他在指令给出后马上迅速坐下，就给他一个零食。那狗会发现，如果他能克服困难，或者更快，更好的响应，他就能获得更大的奖励，那他就可能更有动力服从指令。这种奖励等级的调整并不是死板的，而是始终在衡量狗做这个行为时的难度，比如同样在人多的地方，如果狗已经多次训练并做到了马上坐下，那其实在这个场景下，这个行为对他的难度已经降低了，这时候也可以相应的降低奖励物的等级。但这样做有一个风险：如果你没能很好的分析，让狗觉得自己做出的努力和获得回报不相称，他也可能下次就对你的“公平性”感到失望，拒绝响应指令了。比如他好不容易克制了自己追猫的冲动坐下了，却只得到了一颗狗粮，那下次他可能就选择继续追猫了。

对人来说也一样，根据员工的工作难度和表现，用奖金来动态调整收入，让员工感到老板是公平的，会给予他们相应的报酬，配得上他们的工作所得，这样他们就能始终有动力把工作做好，但如果老板的奖励和他们的努力不相称，那员工就可能怠工，或者离开公司。

先给钱再工作会更好吗？

我们训练狗的时候，会刻意把奖励物藏起来，等狗响应了指令后再拿出来给他。但也有一些主人总是拿着要奖励狗的食物或者玩具，给出指令。这样久了以后，如果主人手上没有拿着奖励物，狗就拒绝响应指令。因为如果你总是先拿着奖励物，狗就会认为，如果你手上没拿，那意味着他响应指令后，也不会有奖励；同时你手上拿着奖励物，他就可以衡量这个奖励物和他要做的工作是否相称，来决定要不要响应指令。但如果你始终是在狗做出行为后才拿出奖励物，他就不会认为，看不到奖励就意味着没有，同时也没有机会衡量奖励物的价值。

如果每个月都是先发工资再工作，可能有的员工就会感到钱已经到手了，没必要努力干活了，从而变得懈怠。同时这份工作的报酬已经先给出了，没有再获得奖金的可能性了，这也会让员工失去努力做好工作的动力。

赌博的激励作用是什么？

当我们在外面唤回狗的时候，也许每次他回到我们身边，我们都会给他一个食物或者玩具奖励。但是如果有一次他回来时，突然得到了一大把食物，或者一个全新的玩具，或者获得了允许他去游泳的奖励，那他一定会感到非常惊喜。接下来你会发现，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对唤回的响应变得非常积极，因为他总是在期待不知道哪一次又会出现的“大奖”。这就是赌博的偶然性带来的强烈的激励作用。但是这么做的弊端在于，当你给过一次“大奖”后，狗会认为，自己的这个行为是有可能获得这种奖励的，但如果接下来他长时间没能获得这种高程度的“大奖”，他可能反而会开始感到失望，而变得比平时更懈怠。所以如果你采用这种方式，那接下来是否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一次“大奖”，多久给一次，“大奖”的内容是否要变化，这些都会带来一系列复杂的问题。

有的公司会给员工设置一些很高的奖励，比如达到某个业绩后甚至有可能获得想都没想过的超高奖金。获得过超高奖金的员工，或者会感到巨大的激励，接下来加倍努力干活，有人获得大奖的事实也可能会激烈其他人来争取这种可能。但接下来如果设置这种机制，可能会是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如果这个机制太容易达到，公司可能会破产，但如果太难获取，也可能反而让大家更懈怠。

在固定周期发工资带来的后果

如果给狗坐下的指令，然后让他每成功响应五次就给一次奖励。那当狗理解这个频率以后，他五次过后的第一次可能是响应的最差的，接下来会越做越快，想要尽快达到第五次。这样一来，每一次坐下的质量可能会打折扣，而且最开始的一两次，他的动力可能很低，因为离获得奖励的次数还太遥远了。

每个月固定时间发工资，以及固定时间休假给员工带来的后果，大家已经很清楚了。因为我们不能像狗那样人为加快工作时间，所以就带来了“周一综合征”，以及刚领完工资后，工作效率的低下。

习惯也能成为一种“奖励”？

当狗在不同的场景下都努力响应了你坐下的指令后，其实对他来说，听到“坐下”就马上坐下，就像是我们看到红灯就下意识停下一样，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到了这种程度，即便你的奖励并不相称，他也会下意识的，出于习惯响应你的指令。这也就是我们真正练成一个指令的时候了。

当人工作成为一种习惯以后，休假或者退休的时候，即便收入不成问题，依然感到内心空虚，反而想回到工作岗位，甚至可以拿着更低的工资工作，其实就是这种原理。可能老板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吧！

奖励机制也会变成精神控制？

对狗来说，因为狗是完全依赖于人生活的，狗的所有生活作息和行为，都是人决定的。所以人对狗的“精神控制”并没有道德问题，也不会伤害狗的心理，因为狗本身就是依附性的，不需要完全的独立意志。只要我们为他做出的决定是尊重他的动物本能以及物种特性的，我们就不会伤害他们，同时他们所处的复杂的人类社会，也不是他们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能应对的。

但对人来说，人是有独立意志的，人也是有思考和反思能力的。我曾经和我的心理咨询师探讨过斯金纳的操作条件反射理论，当时的心理学家在动物行为上获得理论成功后，一度认为可以通过这些心理行为理论去塑造、改变甚至控制人的行为，比如通过我们上述讲到的这些机制，刻意引导一个人成为某种职业工具。但我的心理咨询师说，虽然有些人是成功的被引导了，但后来他们出现心理问题的几率很大，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意志和兴趣所向，他们只是被“精神控制”了。所以这些奖励机制，可以用在更有效的激励孩子学习，激励员工努力工作，甚至激励大众持续使用某一款app，但在这样做的时候依然要意识到，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自身的意愿，只有他真正热爱学习，热爱这份工作的内容，他才会有动力继续走下去，而不是只靠着奖励机制被动的改变，否则当有一天他意识到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异时，他就会陷入分裂和痛苦之中。

我们没有办法用语言教育狗说，如果你不响应我的指令，不听从我的安排，你在这个社会上可能会遇到危险，可能无法生存。但我们可以用语言和道理向人类传达对一件事保持动力的原因和价值，如果他们真的从内心认可了这种价值，他们就能保持动力，这时，这些奖励机制的设置，虽然也有用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了。

骨头能响应“坐下”和“等待”，我才能拍下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