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
(本故事内容虚构)
免责声明:本人坚决维护一个中国,统一祖国立场、文章中任何涉及两岸问题内容请一切纯当作创作需要
小時候我和雷吵架。我們為一個細小的觀念上誰對誰錯辯論到面紅耳赤,我們也打架,相互攻擊彼此不存在的缺點,一個人管另一個人叫“醜八怪”,另一個人回擊“豬鼻象”,最后终于扭打在一起。有天我和他又打起來,前來拉架的人是娟姐。雷放了狠話,說要拿菜刀砍斷我的手。我被氣哭,自知輸了氣勢,跑到閣樓頂上。我知道自己露了怯,但仍然想用言詞捍衛自己正當性。哭泣和巧克力糖讓我的語句含混斷續。我忘記了我那時究竟說些什麼,但我知道娟姐顯然沒在聽。一直到最後我才坦白,我有抽動症,所以我媽不讓我吃巧克力,但那時我嘴裡早已把那塊巧克力糖含了很久。娟姐於是讓我把嘴裡的巧克力吐出來。我故意吐得很用力,賭氣一般,巧克力球在地上彈了又彈,再翻滾一番。大姨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來,在邊上嘿嘿笑了出聲。我衝大姨發脾氣。大姨不會講話,我大聲邊哭邊喊“你們都不要再過來”。我攆大姨走。我不知道大姨多大程度上理解發生的這一切。但那個時候我不願意任何長輩,乃至任何存在目睹我狼狽、卑微、尷尬的一面。在別人面前哭是丟臉的。小的時候,我深深篤信這一點。
我們也有過不那麼劍拔弩張的時刻。比如說,一同追小雞。我不知道小雞承受不了對我們來說其實並不懷有惡意的驚嚇。有隻小雞“被我們追死了”。我和表弟一起給小雞辦葬禮,我提議給小雞做墓碑,結果又摘了鄰居家的棗。鄰居來我們家裡罵,而外婆承擔了這一切。又有一次,我和表弟抱起那隻在路邊撿到的,死去的大雞,給大雞唱搖籃曲祝它安息。母親過來驚叫和呵斥,她擔心雞會傳瘟病,拉我洗臉又洗手。亦有一次,那是在我們更小一點的時候,雷來我們上海的家。因為我不肯練琴,母親在我背後追著我打。我爬到雙層床上躲,而這一切都被雷看在眼裡。所幸雷也有類似的時刻,他的母親因為生氣他總玩電腦遊戲,直接把父親的電腦通過電源鍵按到關機,我在旁邊大聲駁斥,“電腦不可以直接按電源鍵,會壞掉的”。也不知道維護的究竟是雷還是爸爸的電腦。
後來有段時間裡,我和雷很久都不曾理會彼此。雷和我也不再吵架。直到長大以後的某一天,在我的高中時代,炭火邊,我學習長輩和姐姐們打牌心不在焉,一邊給喜歡的女孩發消息。雷在旁邊看到,如果他是男孩子,看到你這樣講話肯定不會想理你。我沒有反駁,也許我在故意隱去月的性別,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樣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從中享受到了隱密的快樂。這正是我這樣做的緣由。
再後來,也許很久以後。久到雷開始對我講,“出國也沒關係,反正你也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下次我去杭州,也給你帶十八子。”他也願意開始向我,向我們分享他的境遇。我成為了溫和禮貌而舉止妥帖的表姐。雷說自己當漂亮女孩子的舔狗。他陪女孩子一起出去玩,給那姑娘花錢,儘管他知道他不會從她那兒得到任何回應。提及那姑娘時,他形容“那女孩白得發光”。他把壁紙設定成抖音上看到的女孩子。“得不到,但看看總是好的”。“我有位朋友長得像你的屏保”,我知道自己說的那個女孩是月。但我絕對不會把這回事告訴他,他回覆“真的假的”。我則懶於回應,也習慣了將一切懷有批判味道,乃至被讀出批判的可能性的語句吞回肚裡。
小時候,我對雷的母親,我的舅媽,也懷有一種類同的敵意,這倒不是因為雷。但我也說不好那是否來源於我的母親。長大以後,母親說,她覺得舅媽既不是一個負責任的妻子,也不是一個負責任的母親。她的錢一分也沒有給兒子留,全都自己拿去花。舅媽是四川人,四川出美女。舅舅是雙魚座,某天,在我的第一次分手以後,我用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對她講,舅舅是雙魚座,雙魚座出戀愛腦。我媽媽如是回覆我“你舅舅就是很戀愛腦”。至於舅舅,她說“舅舅那時候做的也不對,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他把別人的老婆搶跑。”“你舅舅傻,所以被女人騙。又心甘情願被女人欺負,給女人掏錢。”
我不知道怎麼敘述這一切。不過,也許為漂亮女孩當舔狗的並不只有雷和舅舅,我說不好,但有時我會想,某種意義上,也許我和雷一樣,也從舅舅那兒繼承了某種類同的稟賦。
三年級的時候,班上轉來一個日本女孩。扎洋蔥頭,皮膚白皙,被睿評價為“比露還漂亮”。我不大記得發生了什麼,但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音聲和形象,以及她在白紙上,用日語寫下自己的名字。按她的年齡來算,萬里江本該上五年級,但轉過來以後,坐在最後一排和我們一起上三年級的課程。印象裡,這是因為五年級的課程對她來說太難。那個時候我以為萬里江的名字意思類似於萬里長城,萬里江山。長大以後我才知道,まりえ對於日本女孩而言並不算極為特別的名姓。她教了我們日語,おはよ,さよなら。和露教會我們的一樣。
露是班裏公認的漂亮女孩。小時候,幾乎所有成績略好的女孩都圍著她打轉。我躋身進入她們的小群體,彷彿一旦有資格入那一方小天地,就意味著獲得了別一更光彩、更優越的世界的入場券,和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的標識一樣,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某天下午,我們一群女孩又擠在小小的廁所間,露要我們悉心聽好,她將開始給女孩們任命新的職位。睿和心是她的貼身侍女,我可以先從她的低級侍女做起。後來,我連晉幾級,從快遞員被提拔到廣播員。某天放學以後,我在晚餐期間問母親,“快遞員和廣播員的等級有什麼差別?哪個更好,哪個更壞”“沒什麼好壞,都是同一級別的職業。”
露也慫恿大家一起翹課。我臨陣脫逃,當了叛軍,還把這事告訴帶隊老師,終於又讓我在小團體內本不算高的地位雪上加霜。坐實了大家心目中“乖寶寶”的印象。終於某一天,毫無意外地,露當眾表達了對我的排斥和討厭。我終於被那一個小世界放逐。這意味著我不再能夠得到那一世界的承認。失去了進入那個世界的入場券。
儘管如此,這沒有什麼大不了。我很快交到了新朋友。是又一位新轉來的女生。小可的成績不算好,經常地,我目睹她被老師呵斥和嘲諷。然而,看過我並不如她的手工作業,她還是會真誠地誇獎“欸,你得了優”,我不知道怎麼回應她的話,只是扭過頭,說不好算是默認還是拒絕。
“長大以後妳想做什麼?”“我想當心理醫生。”“我也想當心理醫生。”
我也說不好究竟為什麼想要逃避小可。也許我只是自認為在做著和露一樣的事情。有時,我故意走得很快,快到小可在身後驚呼“你為什麼走得這麼快?等等我”。只有我心裡知道,我既然不想和她一起並排走,也不想讓人看到這回事。我只希望快快把她甩掉。那個微不足道的下午,漩渦一樣暗暗地湧。
一直到未來的某一天,我和喜歡的女生並排走,她突然走得很快,快到我追不上。我的心一下子被抽空。那一瞬間讓我悲哀地暗自認定,那時她這樣做,也是她心中有朝一日希望甩掉我的證明。
儘管有小可,但我心裡仍然總是最想和露一起玩,哪怕我在那個團體裡總是被排斥,是最卑微的存在。哪怕她討厭我。哪怕大家給我起綽號,傳緋聞,把我的筆袋扔進垃圾桶,在所有組隊活動裡丟下我一個人。這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睿偶爾會揶揄我說,這叫“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我終於也開始為我對小可的冷落而付出代價。小可也喜歡露。那天去少年宮社會實踐,我在書包裡空空翻找,猛然才想起來我又粗心把按例發放的每人份午飯落在課桌。我按照習慣和大家坐在一起。女孩們問我午餐去了哪裡,我如實稟告,大家七嘴八舌給我出主意,最後終於一錘定音,這事該告訴老師。我不敢,大家說“你去呀”“你去”。
在大家的攛掇下,我終於還是戰戰兢兢地找到了老師,把我犯的錯向老師匯報。老師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嘆了一口氣以後轉身走掉。我安靜地回到草地,聽大家吃東西,時間一下變得很慢,我低頭,眼前只有幽綠的草地。空氣在此間凝滯。唯有風——老師的買來的零食袋扔到面前,把心靈被攪動以後,慢慢降解下來的死寂劃破。我沒有吃,讓不安繼續一點點地在心灰意冷的溶劑裡沈澱。
“你為什麼不吃?”
“這是老師給你的東西呀。”
“吃呀,吃呀”
我拿起其中一袋,撕開包裝袋的一刻,空氣一瞬間又凝固了幾秒。
“臭馬果然又在裝好人了。”
附和“就是”的人是小可。
女孩們一哄而散,露目睹了一切,在一旁默不做聲。
一直到小學四年級左右。我的成績開始穩定在班級前三——儘管這第三仍舊參雜了水分,有時候,我也只能拿到更低一些的名次。但我說不好,每次期末考試老師公布班級排名時班級前幾位總有我的名字,大多數時候是第三名,這件事是否成了所有人開始對我改觀我原因。班裏脾氣最壞的男孩子還是會說“你翻到了38頁,所以你是‘三八’”睿也依然有意無意對我的缺憾冷嘲熱諷。但不管怎麼說,露開始向我示好。我意識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然有了微妙的轉折。五年級,我開始得到和露合寫小說的資格——這是別人所沒有的,也開始和露單獨在廁所裡交換糖果。那時候,廁所最後一層的小隔間裡,露讓我發毒誓。如果以後和別人寫小說,就要被人姦殺。我不太清楚她是不是明白這詞的含義。但我大抵終究還是沒有真的有按她所說的做。我和她一起被選中,擁有了參觀對口初中的文藝匯演活動的資質。我和她一起看《守護甜心》。參觀文藝匯演全程變成了我們聊究竟是更喜歡歌唄璃茉還是彌耶。儘管有時候,我也並不是那麼想和她繼續聊這些——尤其是在隔壁班以嚴厲著稱的班主任時不時用手肘頂撞我戴著中隊長標識的那隻胳膊的時候。我明白她的意思。但面對露的願望,我感到一種難以放棄的誘惑,哪怕我受到威脅,哪怕實現她的心願需要承擔恐懼的代價。
小升初擇校,露讓我不要去我考中的那一所,和她一起去對口初中的特長班,否則就和我絕交。我也為這事揪心許多。終於,我聽從了父母的安排。那是因為我父母勸說無果,為這回事給我小學的第一位班主任發了消息。他們讓我把這回事自己講給老師聽。我並不記得老師其餘的話,只記得其中一句,“你父母對你真的很民主”。我不明白這句話在悄無聲息裡怎樣地發揮了它的功用,然而正是那一句,那一句讓我終於放棄了露的願望。我的父母為此找到老師,露最終並沒有真的和我絕交。她告訴我為這事受到了父母的責備。她向我道歉。我們和好,我一如既往和她一同合寫小說,彼此之間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上了初中,有時週五放學順路,我就一天又一天往她家裡跑,她開始給我看她收到的禮物,小小的水晶玻璃球,倒置以後,晶瑩的片狀物如雪花在小小的世界裡落下來。我也看到她向我展示她的家,房間陽台和電子琴。我們開始相互約定,共同書寫的兩本故事,一本這周放在她這裡,另一本則放在我這裡。每隔一週或者兩週,再交換過來。這是一種安寧的循環往復,一個莫比烏斯環,一個無限符號。
再往後,我們也一起在同一本本子上寫隨筆,兩本小說,一本日記,三個簿子和三角形一樣俱備結構的穩定性。我們在彼此的文字裡逐漸以一種啼笑皆非的差異縫補一個共同的篇章。字裏行間盡是我們愛好的投射。我癡迷東野圭吾的懸疑,露則愛上言情。“她和他不可能,就像棉喜歡石老師,雖然她們之間差了十八歲,雖然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情。”在她自己的敘事裡把我對語文老師的仰慕誇大為愛情。“你知道瓊瑤也搞師生戀嗎?”我不知道是羞赧還是無奈,想方設法避開她的話題。
初二的時候,我把我們合寫的小說拿給同桌看,炫耀一樣,以初中生能做到的最克制隱密的形式。“歐陽素寧的名字看起來比較像女主角。”“她的妹妹比較像壞人一點,最好寫得壞一點”同桌熙如是評價。儘管那時,我並沒有把任何一個女孩寫成反派的想法。我只是知道,我們的小說也為我初中的人際關係帶來了緩和。“你的小說怎麼樣,還有沒有在更。”有時候熙也這樣問我。熙喜歡EXO,班裏喜歡或者不喜歡EXO的女生都管TFboys叫掏糞男孩,我對此並不關心,但也和她們一樣,一起管tfboys叫著不知所謂的綽號。
一直到有一天,露給我發來罵人的消息。帶家人,生殖器官和詛咒的字眼。我不知道怎麼回應,正準備把露的拉黑,對面忽然發過來“我看到了你和露合寫的小說,他媽的,憑什麼,我真的好嫉妒。”
我把露的帳號刪掉。被露加了回來。她用無辜的話語向我道歉,“對不起,我的逗比表姐盜了我的號。”
也許我終於還是原諒了這回事,不管怎麼說,這到底也不是露的錯。但從那之後,也並不是那回事,只是我們終究要長大,我開始厭棄自己從前的幼稚表達和不夠深刻的思想,何況上面還記錄了多少我不願為人所知的少女心事。那些一本一本摞起的筆記本對我而言已經成為一個隱患——終於有一天,所有的本子都恰好放在了我這裡,我把那一大堆本子裝進袋子,又一大早來到露的家門口,我算準了她不會開,但還是猶豫許久,按下了門鈴,我的心因為不安而怦怦跳動。一秒,兩秒,我知道這個時間點她和她的家人還沒有醒,她不會開了。我試著把那些本子塞進信箱,但我知道它們太大,一本也塞不進去。最後,我把那些本子直接連袋子一同丟在了信箱門口,這是一次打賭,但我早已算準賭注的結果。
果不其然,半個月以後露打來電話問我小說的事情。我假裝表現出愕然,實話說了我把筆記本放在她家的信箱門口。她沒有說什麼,只是表達了她的些許遺憾和埋怨。如果提早告訴她一聲就好了。但我早知道那些筆記本會被收垃圾的阿姨当作废品回收清運,我下對了賭注。
在那之後我們很久沒有聯繫,不僅是因為不再有什麼聯繫的理由,也因為愈來愈忙的學業和即將到來的中考。中考成績出來後的那個暑假,我給露打了電話。
“你好,請問是楊露家嗎?我是馬宜昕,想找楊露。”
我直截了當地問了楊露的成績。那一刻也讓我意識到,我其實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和露暗自較勁。於是,黨我得知我的中考成績比露略高幾分時,心裡情理之中地划過幾分隱密的快意。儘管那種快意相當短暫,不僅隨著時間本身荒腔走板——高考後她的“考砸”實際上意味著去了top985,而我在當地上了高中以來課堂上一再被老師戲稱為墊底學校的某所211。再後來她保了研,仍然誇讚我複試失敗的出國備選“非常厲害”。但那時,這一切的重要性已經隨著高中發生的另一系列故事被逐漸瓦解。實際上,露也去了市重點,只不過不如我上的那一所。我們自此幾乎斷了聯絡。高中時學校舉行互寄明信片的活動,我收到了她的來信。上面摘抄她喜歡的字句,如果不了解,也許會誤以為一封告白的情書。那時我尚不知道即將認識月,也即將隨著月從懸疑言情和耽美躋身進入月的純文學世界,那也是我對露的文字袪魅的開始。
本科期間,我在剛拔完智齒的那天恰好地在路上撞見了露。這是在我們長大以後我唯一記得的一次會面。母親說,露看起來沒有小時候可愛。不知道為什麼,我厭惡她的評價,覺得這聽起來非常刺耳。我將她的話竄改以後按相反的意思告訴露,“我媽媽說,你現在看起來很可愛。像小時候一樣可愛。”露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照舊用她最可愛的語氣和表情包回覆我“天吶,謝謝阿姨!!”。那一刻,我心中忽然間升起的荒誕感令我一下子理解不了為什麼自己這樣做。但這件事並沒有帶來消解或者與愧疚相反的東西,那只是一句謊言,和她誇讚我時浮誇的語調一樣。我說不上這算不算一種溫和的報復,一句玉米變成爆米花的炸裂聲。但這些都無關緊要。讓我想起這回事的只是最近發生的另一個故事——
那是在此之後的很久以後。我在万圣节和同游的友人短暫地分別,一段路程裡,意外和我並行的是一位女孩。我見到那位膚色潔白,身材嬌小的齊劉海女生,開始下意識猜測她的國籍。
“excuse me,where do you come from?”
“Taiwan.”
“你們是不是叫大陸比較多?”
“我都無所謂了。”
她大笑,“我也都無所謂啦“
“我剛剛故意甩掉我的朋友。現在我要和新朋友一起走。”
“你去有沒有玩過那個鬼屋?搭肩的那個”
“那你很厲害耶。我有個朋友也在那個學校讀書。”
“所以你剛剛為什麼和我打招呼?”
“可能因為覺得你很漂亮吧。”
“可是我覺得你比較漂亮誒”
“你太會講話了。”
“謝謝你和我say hi”
我們互關了ins,我看到她在阿姆斯特丹的日常和生活的痕跡,實況照片裡,女孩的聲音和笑容都讓她看起來很開心。相比之下,露的朋友圈則很少,我也早已許久沒有看到。最後一次看到是在最後一個教師節,我例行給小學第一位班主任發節日慶賀。那時我在另一件事的影響下特地去翻看露的朋友圈。這時我才發現她因病住院。照片裡是她標有個人信息的腕帶,她的年龄,姓名,动的是什么科室的手術。
我並沒有告訴她我的來意,而是首先探聽了她的近況和其他消息。她告訴我,週六又需要重新住院。我隨後才告知她老師想約她一起吃飯的訊息。我已經忘記她的回應是什麼。但總而言之,這件事最後以我給了老師一個“我馬上就要出國”的搪塞和“回國再約您”的許諾告終。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後知後覺,我在那個台灣女生身上看到的究竟是什麼,促使我和她打招呼的緣由又究竟是什麼。也許這些話只是我後來的註解和一種牽強附會,但我想說的大概是那時從她身上想到另一個人遙遠的倒影。她笑盈盈的面容和彎起像月牙一樣的眼睛,她略顯得誇張,於是說不好那是否究竟真誠的恭維式表達和講話時小大人一樣滴水不漏的,有時卻也像孩童一般可愛的溫柔語氣。從前在高中,我和友人寧一路回家。寧談及自己的自卑,我試圖對她講激勵的語句“很可愛,戴小黃帽看起來像櫻桃小丸子”。儘管後來我得知,櫻桃小丸子的故事也關乎隱約的自卑。有段時間,露將櫻桃小丸子用作頭像。
最後一次見到雷,他終於談及因為腦出血意外去世的表哥。“上次我們幾個見面還是那天一起出去吃夜宵。”我們沈默良多,陳舊的老房子裡電燈線上還停滯著夜晚才會有的一串一串的蒼蠅。
那天是我們長大以後,我們幾個小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下來的,所有人都在場的單獨會面。我和表弟都已上了大學,更小的表弟也即將經歷高考。我們用啤酒和可樂推杯換盞。彼時,表哥提了許多小時候的故事。他說,小時候我和雷經常吵架。你小時候長得可黑了,不過現在你可能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爺爺(我的外公)最喜歡雷。”雷回應,外公有點重男輕女,我也知道他最喜歡我。
改編自真實經歷,但內容純屬虛構。因為平鋪直敘的破碎無法填補記憶的留白。文筆不好敬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