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前辈川本
在又一个失眠的晚上,突然看到社科文献出版社推送了我们的新书,不由得再次思念起我的前辈,川本大史。
最初开启这个研究方向,大概是博士毕业不久,组会研究生上报告了前辈的论文。我欣喜的给他发邮件,想着以前说好的一定要开启共同研究的诺言终于要开始兑现了。他也毫不吝啬的给我介绍了一些相关的论文和学习资料。然而,不过月余,我突然听其他前辈说,川本过劳猝死在了自己的家中。周二他还在正常的上课,周三却无故缺勤院里的会议,周四找人去他家看时,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我们…
川本是我们社会心理学研究室公认的天才。博士两年就拿到了学位,然后带着翻倍的工资去了美国做了一年博后,又去了东京大学。还记得他从东京回来看我们时,把几个博士叫到宾馆,然后给我们讲他最近的一些研究,希望听听我们的朴素的想法,提供给他更多不同的视角。后来他找工作并不顺利。在面试的时候,讲自己的教育抱负,当场说到自己希望能够科研与教学结合,有些老教师,几十年了教学PPT都不换…大概是骂到台下的评委们的痛处,纷纷给了否决票。后来他去了一所不太出名的高校任职。听朋友说,他在工作上都是力求完美,每周七八节课,同时开启着五六个研究项目,和他做同事压力也很大。当然,他自己压力也很大,半年内头发白了很多…
十二年前,我刚到日本读研究生,见到他时,他便问我,需不需要一些家电?都是一些用了几年快要扔掉的,希望我不要嫌弃(在日本人看来,貌似家电是有使用寿命的,几年就需要换)。当然,对于我来讲,这些还都是比较新的。于是,我空旷的宿舍里就有了微波炉、烧水壶、吸尘器等电器,这些电器在我使用了6年之后,还都可以正常使用,被我送给了我的学弟学妹。
在我到日本半年后,我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有了同伴监督的压力,我的工作效率高了很多(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应该是效率最高的)。因为我是跨专业,很多问题可以随时向他提问。还记得13年被「調整と媒介」的问题困扰,他随手拿了张纸画了图,告诉我这二者的区别。我担心自己的研究计划、开题报告写作不够规范,他总是放下手头的工作先帮我修改语法。只可惜他毕业太快,后来去美国后,最经常的联系就是需要我们帮他保持研究室电脑保持开启状态,以方便他能用研究室电脑远程分析数据。
川本是我们一圈「貧乏人」中间的「金持ち」。读书期间的聚会,经常是他出大头,我们出个零头。后来他工资翻倍后,就经常豪气的说,我全出了。有时候我们想喝酒,就给他发邮件,他看到后即使晚了,也会来参加,并且慷慨解囊。有时我们也不好意思,他反而会安慰我们,你们看,心理学有研究表明,钱花在别人身上要比花在自己身上获得的幸福感高,我现在就是在践行这个心理学的结论。
博士毕业6年过去了,我来到了比利时,目前我研究主题发起人的实验室,当她们问我,你为什么研究这个方向啊?我总是简单而直接的回答,我和川本毕业于同一个实验室。我每次有相关成果发表时,我也总是会想起川本。是啊,说好的一起研究我们想研究的主题,做些有意义的研究。但是他却先一步离开了我们。
记得另一位前辈在邮件里说,他是在睡梦中故去的,并没有受什么痛苦。大概是上天看他太累了,希望他能早些休息。愿逝者安息。生者也会谨记当时的许诺,继续前行与努力。
2024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