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白描

周五晚在北展听了一场叶蓓“听说独写”音乐会。
听这场音乐会的源起很简单,周三下午临近下班刷到三联生活周刊的一篇推文,名叫“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同学,有新故事要唱了”,
刚看完引言,就赶紧去大麦查看还有没有余票,恰巧还有几张380的余票,迅速给自己买了一张。
严格来说,叶蓓属于80后的记忆。那个男生留着长发坐在校园操场的草地上弹着吉他吟着诗,女生一袭白衣长裙结伴经过的场景。跨过千禧年,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校服搭配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的大垮裤,还有恨不得挡住半只眼睛的斜刘海。大家也不再吟诗弹琴,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再难看懂的“青春伤感象形文字”,和电台流行音乐。
我们也曾在民谣翻红的那段日子疯狂地迷恋过大紧、老狼、朴树、许巍、郑钧、宋柯,没错,和他们相比,叶蓓是常常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
哪怕她是那个年代校园民谣唯一的御用女声,是第一次跟老狼录完《青春无悔》,就被高晓松说“老狼,你得加油了,小叶唱得太好听了”的小姑娘,但在那个神仙打架的年代,市场似乎并不会因为你是姑娘就得到优待。
在此之前,我也曾尝试的听过叶蓓最广为人知的《白衣飘飘的年代》,但前半段如低声絮语的旋律,突然过渡到仿佛有一丝愤怒的副歌,一连四句“白衣飘飘的年代”在当时听的我有些不明所以,因此也就熄灭了我继续了解她的好奇心。
直到多年后才知道自己多么无知,《白衣飘飘的年代》本身就是一首时代的悼亡曲,悼亡那个崇尚知识分子的诗化年代,1993年,高晓松在得知顾城于新西兰杀妻自缢后,于悲痛中创作而成。
而最近让我重新关注到叶蓓,是因为2022年南通读库仓库的一场直播cut,叫“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2022年农历六月十五,老狼纠集乐队,约上“黄金搭档”叶蓓、张尕怂,还有许知远,一起在老六的独库仓库里做了一场轻松随性的音乐会。
这场音乐会,老狼专门从上海借调一整套国内现场演出的顶级设备,一头银黑相间的短发,一身黑色的衬衣加黑色的休闲裤,在与叶蓓合唱《青春无悔》唱到动情处时,捧过叶蓓的脸颊就是深情一吻(旁边的老六一见这场面,神情满眼嫌弃)。


而叶蓓也在与老狼合唱《在劫难逃》时,光着脚丫子在台阶上跟随着节奏欢快起舞,身边还坐着音乐一起就迅速把自己喝大的许知远,把直播前讨论的与老狼、叶蓓、张尕怂现场对谈“我们就是这样唱歌的”环节完全抛在脑后,用老六的话形容就是“那个滴水不漏的计划被漏的滴水不剩”。
当然,喝多也不是许知远一个人的专利,为规避直播禁令,老六把各种酒装进咖啡杯里,一场直播下来,张尕怂一个人干掉了七两白酒,现场用宾馆房卡代替三弦的拨片,老六也在音乐会开始没多久,就被老狼“斗发了性”,撺掇着开嗓,结果是即便狼哥亲自抄吉他,也没法挽救这段灾难现场。
我愿称这场音乐会为“一场完全由音乐导演的纪录片”。在硬件设备及乐队配置保证了整场音乐会高水准的前提下,其他的流程设计、现场走位、舞台动作什么的都无所谓,就是一群爱音乐的人在音乐中感受快乐与自己。在这段纪录片里,叶蓓近50岁还依旧纯真而清澈的眼神、声线与笑容不仅时常牵引着老六的目光,也实实在在感染了我。

为着能在北展现场听一次叶蓓和老狼合唱一首《在劫难逃》又或是《青春无悔》,又或者哪怕只是感受一下如“在星辉斑斓里放歌”里那群人的快乐,我想都是值得的,所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买了票。
但也因为叶蓓不常在同龄人的视线中心,所以在推荐给朋友时也会稍有顾虑,担心自己的喜好会给别人带来压力,又担心如果真的邀请朋友一起去了,两个小时的表演会不敌朋友的预期。而且之前也没跟朋友聊过音乐的话题,所以还小心的问了问对方爱听什么音乐。
好在朋友对陈粒是喜欢的,整场听下来,她说她喜欢叶蓓的声音,因为叶蓓说话能让她静下来,虽然听叶蓓的歌不多,但是听下来很舒服。不过她偏爱叶蓓的慢歌,我则因为没听到跟老狼合唱的《在劫难逃》以及《B小调雨后》而遗憾。此外,我们还弥补了没能在阿那亚见到老狼本人的遗憾,且同时被老狼爽朗洒脱的气质圈粉,只可惜现场唱的歌太少了。
我对这场音乐会是有期待的。从最初说期望能听到叶蓓和老狼合唱《在劫难逃》以及《B小调雨后》就算圆满,《在劫难逃》是因为既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老狼的歌,且他们这几年断断续续都有合唱过;《B小调雨后》则一直是我心目中叶蓓的TOP1曲目,第一次听还是09年郁可唯在快乐女声现场的翻唱,尽管后来被评委评价表现的不太好,中间还有些抢调,但当时就觉得这个旋律,以及曲词的搭配太厉害,太新派了。
后来才知道,这首歌在叶蓓早期作品里也是很特别的存在,弗拉明戈的音乐风格,却配以元朝诗人马致远《天净沙·秋思》的诗句意境。记忆里那个素来以白衬衫牛仔裤示人的叶蓓,仿佛化身红裙女郎,窈窕挺拔、骄傲地站立在无边沙漠中,下巴微微挑起,在落日下扬起裙摆起舞,孤独却坚定,寂寥但明媚,虽然唱着“雨后的我怎么舞啊舞啊舞啊”,但步履不停,生命不止(再次感慨大紧的才华)。

而当坐在北展剧场,我又期望有一个瞬间,换完服装出来的,是一个脚踩帆布鞋,身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跑着上舞台的叶蓓;而那段为瑞士旅行vlog场外配音的也是一个身穿便服而不是长礼服的叶蓓;一定是太过嫉妒这个依然保持纯真、少女的姑娘,不然我怎么会在她独白的时候稍有尴尬,还总觉得穿着礼服一个人在台上唱歌的女人表达的总该是“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
就像1999年,高晓松分别为叶蓓和朴树做第一张专辑时,因为迷恋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所以计划筹备“蓝白红”系列专辑,号称“麦田三原色”。其中“蓝”是叶蓓的《纯真年代》,“白”是朴树的《我去2000年》,“红”最后因为钱烧完了,没出成。虽然《纯真年代》也有几首爆火的歌,但却还是被朴树一首“白桦林”抢尽风头。
朴树当时认为,自己为唱片付出了全部,而叶蓓不过碰巧有一副好嗓子,说叶蓓承受和付出的都没有自己多,且“她并不太了解音乐”。那个时候,被高晓松选中的叶蓓确实就像个幸运儿,是被哥哥们推着向前走的。朴树第一次见到叶蓓,也觉得很奇怪。他以为歌手要么世故得一塌糊涂,要么像他自己一样整天哭丧个脸,但叶蓓整个人“乐呵呵的”。
就是这样一个“整天乐呵呵”,被哥哥们照顾的妹妹如今到了50岁,依然纯真快乐,怎么能让人不嫉妒呢?
我所有的期望都没有实现,正如三联的推文标题,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同学,在这场“听说独写”里唱了许多新故事。像2024年自己作词作曲的《不如归来》,2017年及之后的《只为你聆听》(朋友现场最喜欢的一首)、《流浪途中爱上你》、《自在》等等,而那个校园民谣时代的代表,叶蓓只唱了《纯真年代》、《双鱼》、《蓝色》,还有许巍创作的《彩虹》。
《蓝色》是叶蓓写的第一首歌,讲她的初恋,高中邻班一个玩儿乐器的男孩,据说长得像黎明。叶蓓现场说,99年的时候,大紧建议她自己写歌,叶蓓问要怎么创作呢,大紧说就从门牌号开始写,叶蓓住1门14号,大紧就说那就写一个2区1门14号,以这个为主题,写门口拖鞋颜色,墙上照片,要量化。然后《蓝色》的第一句就是白描:淡色的嘴唇,还在笑;垂落的眼眸,还在眨。
就像我们的青春,也是一场白描。在那个无知懵懂、不懂修饰的年纪,就是凭着一颗赤诚之心跟这个世界交手。那个年纪,不会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不会强行考虑意义和价值,只是因为想做便做了。
那个年纪还不懂得珍惜,也有过一些最终消散在风里的关于音乐的故事。那个战战兢兢为了表达喜欢,在你面前颤抖着哼唱特意学了好几天《至少还有你》的男生;那个因为清唱一首《突然的自我》让你留意,最后还在毕业典礼上当众表白的男生;直到今天,我可能也无法切身体会他们当时是鼓了多大的勇气,但每每想起来,我都感谢他们曾经为我谱写过最炙热的青春。还有在KTV给我打电话唱《最佳损友》的好兄弟,还有年终晚会歌曲串烧时,开口第一句台下就响起一片掌声的惊喜,还有……
好在,青春可以包容遗憾,就像我们也可以包容校园民谣的演唱瑕疵一样。毕竟,对回不去的纯真年代,谁会没有滤镜呢?
音乐会的最后,叶蓓自己也说,可能很多朋友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歌。但人不会总停留在过去,虽然是新故事,但每一首音乐依然简单、清澈,这就是最好的成长。过往的青春早就不知不觉被我们封存进记忆的纸箱,按时间排序放在衣柜的最上面,纸箱的最底层。他们的出现让我们偶尔想起来翻出过往的记忆,掸拭灰尘之后小心叠放好,然后微笑着,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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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君_Cassie 赞了这篇日记 2024-11-25 12:2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