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故事开始前(J人物小传)
我至今没有想好J的名字,当然,那只是一个代号,可以是世上很多人。
J出生时,他的名字一定是饱含祝福的,不论他疲于革命的父亲留有多少余力,不论这份海绵里寄出来的余力,有多少是怀揣最私人的情感,还是把他作为革命意志的延续,在他降生时,他的父亲一定是爱他的。
至少,他的母亲是这样相信的,
有很多读者会问,写作最重要的是什么?
多数时候无非两种答案:天赋和勤奋。
但我想说,这些都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的,写作最重要的,是读者的想象力。
作者只是记录一个故事,当这些以文字作为载体的信息出现在读者眼前时,小说的主体,根本不是作者,而是读者。
月亮只是来了,又去了,却在你脑海激起惊涛骇浪。
就像J的母亲因为丈夫的一句承诺,选择相信自己是幸福的,就像J因为暗恋对象的一颦一笑,一石激起千层浪。
J是一个灵魂居无定所的人,他的情感是一只无脚鸟,飞呀飞,想要择良木而息,却没有落脚之处,他满怀期待,希望那棵树木,能够伸开臂膀怀抱他,可是树木却抖了抖枝杈,伸开一双更宽广的羽翼,御风而行,扶摇而上。
看都没看他一眼。
曾经那棵树也是温柔可爱的,怎么后来都变了呢?
L的世界里,她要复仇,渴望权力,她承认自己的自私与狭隘,但她仍时刻保持警惕,警醒自己不该沉湎权力,不该被权力操控。她希望自己仍保留赤子之心,哪怕她受到误解,饱经风霜,哪怕献出生命,她依然希望每一个人都好。
唯独,她忽略了J。
因为她没有义务偏爱J,在她眼里,学生时代,J是她的同伴;斗争时,J是她的战友;坐在权力游戏的牌桌上时,J是她的子民,她当然是爱J的,并诚心祝福他,但这份幸福里有没有她的份,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根本无所谓能不能尝到婚礼蛋糕上的奶油,她也跟不想接受单膝下跪的男人给她戴上戒指。
在L眼里,神父只是照本宣科,婚姻只是小型生产合作社,婚礼是表演性的,上不了拍卖会的钻石是智商税,上得了拍卖会的钻石也不是代表爱情,而是代表权力。
她太现实了,现实得和J构想中的伴侣简直天差地别,可是歪打正着,她刚好就在J最具想象力的年纪,走进了他的生命中,然后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一束从未察觉的灯光照亮舞台,水晶灯下,她是台上唯一的女演员。
舞台下,是爱唱独角戏的J。
学生时代,他们的相处是青涩而愉快的,那时的J只把L的无心看风景,当做是她的害羞与繁忙,可是随着时间推进,L变得越来越忙,当J发现,L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并且不可能为了谁而驻足停留时,他慌了神。
于是,他下了一步棋,表面上参与计划深入敌腹,实际上是有意让自己深入险境,好让L回心转意。
而在高层眼里,他不过是整盘棋的一个环节,表面上是和L闹别扭转头找坏女孩S投怀送抱,实际上是作为卧底,搞美人计,让坏女孩放松警惕。
按照L的企业级理解,她当然和我方高层保持一致,说实话,她应该暗中还会为S被J背叛,最终死无葬身之地而兔死狐悲吧。
而在那个时候,当J看也没看,就把S受刑前递来的遗书烧毁,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S无助地痛哭,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又彻底绝望,大声咒骂,最终被宪兵堵上嘴,拉去刑场无害化处理的时候。
J的灵魂又一次居无定所了,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流浪,忘记了S这片港湾就伴他左右,现在,他亲自把那片港湾变成炼狱,而他的灵魂,有一部分也葬身祸害。
余下的那部分,残缺的三魂六魄,在很长时间里找不到七情六欲,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只有S不断出现在他的梦魇中。
在低谷期,又有一缕阳光将他照亮。这回是与S完全相反的,善良又情绪稳定的好女孩I,她理智而聪慧,连旁人都在她身上看到了L的影子。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是一个值得幸福的好孩子。”L会这样说。
顺理成章的,他们很快结婚,感情蜜里调油,而就在他们才接到怀孕喜讯没多久,死神再一次降临。
把请帖放在了I工作的实验室。
恐怖分子袭击,J在新闻上看到直播,焦急地给妻子打去电话,留给他的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暂未接通。
“我和I躲在柜子里,门被推开,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又逐渐远去,就在我们长舒一口气时,I的手机响了。”幸存者,I的同事在病床上复述。
然后,枪响了。
子弹击穿了I的胸膛,然后是头骨,也击穿了J的灵魂。
J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但由于好友不忘旧情,还会时常接济他,他虽麻木,但好歹尚未为非作歹,也未染恶习,药物用量也完全听从医嘱。
我想他后来应该又遇见了诚心相待的好女孩,他本该是幸福的人,就像在他出生时家人的祝福那样,幸福本就是属于他的,他本该忘记眼泪,忘记阴雨绵绵,忘记被烧毁的信笺,忘记实验室的硝烟,忘记那些命运的玩笑。
可是,命运终究没有放过他,因为一些原因,他又和L相遇了。
那时的L,一靠战场上的英勇无畏,二靠权谋斗争,已经在议会上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她正在着手为自己所在的党派获得更多的选票而努力,J是她的校友,父辈又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如今命途多舛,身为议员的她是该多加照料的。
他们在慈善晚宴的休息室,四下无人。J向面前的女人倾诉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幸,和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他语无伦次,就要欲语泪先流。
而L始终是认真地听着,面带微笑。
最后,她看J差不多讲完了,宽慰了几句,并叫来的自己的助理,为J安排了一份好差事,便告辞了。
L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自己的体贴会换来J的恩将仇报。
在她的视角,她放弃了和各路达官显贵的社交时间,来听一个小人物叙旧,在得知他的难处之后,还立即为他提供了工作,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在她眼里,她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好官,不忘初心,为民着想,尽心尽责,J应该感谢她才对。
可是J不理解这些,他只想要学生时代他眼里的那个女孩,眼里只有他。
怎么可能呢?L哪怕知道,只会哑然失笑。
更何况,L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哪怕她闲得慌,也无心于此。
可是J的灵魂居无定所,他的爱意无处安放,曾经有人将他的心捧在手心,后来摔碎了一半,又碎了另一半,如今,他掏出伤痕累累的心脏,递给她,她不要。
L没有什么要不要,她从来不参与J的选择题,可是J却把心弄丢了。
两个高度不同频的灵魂,擦肩而过是最好的结果,可是J却望向了对方,他失魂落魄,他慌了神,他找不到自我,他在他自导自演的浩涵史诗里,已经给L投射了太多太多期待,如今期待落空,舞台中央的水晶灯粉身碎骨,J遍体鳞伤。
于是他恨L,用最下作的手法出卖L,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昔日好友好过。
曾经的他需要爱来滋养,如今他的土壤已经贫瘠,只能滋生出恨意,没有恨,他就活不下去。
这部分是最难写的,全书智商数一数二的L都搞不明白J为什么会对她恨之入骨,但是身为作者有义务把人物感情写明白,至少要能激起读者的想象力,要让读到J内心世界的人与他共情,要让人们知道J脑海中的惊涛骇浪,他的狂风暴雨,他的兵荒马乱。
只有月亮不知道。